一樣,他本能的想要拒絕,但是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因為她眼中那一點淺淺的怯意,害怕他拒絕的怯意。
陰夜冥腳步轉動,換了方向,向著碧浣池玉階的方向而去,道:“既然你有此雅興,朕當然作陪。”
沉燻聞言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複雜,釋然,嘆息,慌亂,不安……都不是,又都是。
玉階的盡頭是湖心亭,亭中設有桌椅,陰夜冥十分自然的脫了外衫,放在玉凳上,方對她道:“坐吧。”
沉燻道了聲謝,也沒有推辭,走過去坐下,看他的樣子,他已經明白她並不是真的想要什麼夜遊碧浣池,而是有些事情想要說清楚而已,是以他才領路來到這裡,這般的體貼入微,入微得讓沉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沉燻忽然想起他方才的動作,並不是第一次,從前有一次,他作為姐夫的身份,也曾經對她這般的體貼過,還有那次從靈影寺去落霞山的路上,他走在前面,讓她在後面踩著他的腳步跟著……
如若他願意,他可以成為這個世上最體貼的人,沉燻腦中忽然閃出這樣一個想法,不光是想法,她直接說出口了。
陰夜冥聞言嘴角微揚,視線看向已經開始舒展開來的柔碧荷葉,語氣和著風中的水汽,有一種溼漉漉的厚重感和溫柔:“對,如若朕願意,朕可以成為這個世上最體貼的人。”他轉頭看向她:“比南王還要體貼。”
沉燻沒有回應也沒有反駁,而是看向湖岸的某處,唇邊泛開溫柔的笑意,道:“皇上可記得當初那一年碧浣池一夜之間被毀掉的荷花?”她並沒有等他回答,臉上的笑意更加的深了,道:“那些荷花其實是被我和夫君聯手毀掉的,他負責採摘,我負責把一朵朵的荷花全都變成飄在湖上面的花瓣。”她回過頭來,看向他:“那一次,是夫君在陪我玩遊戲,遊戲的名字叫做忘掉傷心的荷花。”
“其實要忘掉的不是荷花,而是雪瀾。”陰夜冥淡淡的下了結論,又道:“你說這件事,是想要向朕表明南王的體貼?”
沉燻輕輕一笑,搖了搖頭,視線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戒備,沒有躲閃,真摯純淨:“我想表明的,是其實沉燻很容易就被感動的人,也很容易就會喜歡上一個人,從那個時候起,沉燻可以算是真正的喜歡上夫君。”
陰夜冥神色微怔。
“皇上為沉燻做的,沉燻都明白,沉燻也很感動,是的,我一直對皇上心存戒備,有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我戒備的是皇上還是我自己,根本分佈清楚,皇上這樣的人,大凡世間的女子都很容易愛上吧,如同姐姐,如同瑤妃娘娘——”
陰夜冥打斷了沉燻的話:“可是世間的女子愛朕有什麼用,朕不愛她們,朕無法讓自己去愛她們,朕——”
“皇上,世間的女子都可以喜歡皇上,都可以去愛皇上,可是唯有沉燻不可以也不能。”沉燻眼裡那種決然的神色更濃了,靜靜的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因為我愛著夫君,是真的很愛很愛。”
很愛很愛。
簡單的四個字,卻是穿腸的毒藥,每個字都如同一支利劍,透心而出,陰夜冥卻輕笑起來,眼尾奇異的挑起,妖嬈到了極致,便是魅,魔魅如妖。
“所以,你怕朕。”他嘴角的笑意忽然加深了:“你其實是怕愛上朕對嗎?你從一開始就戒備的看著我,是因為害怕自己淪陷,是這樣嗎?”
“我不知道。”過了許久,沉燻方才道,她別開視線,看著被夜風吹起層層漣漪的水面,“我只知道,愛一個人就要付出自己的全部,我這輩子的全部給了夫君,沒有多餘的東西給任何人。”她回頭看他,笑容在月色裡有些清淺如水,卻堅定如剛:“既然註定給不了皇上全部,那麼我只好一點兒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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