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整個大廳裡就只有一桌客人而已。
李風生走過去,逕自坐在那人對面。
侍者遞來餐單,風生剛一開啟,客人就已經殷勤地推薦:「前菜的話,今天的醺鮭魚沙拉不錯;餐前酒我已經點了White Martini,你不滿意可以自己換。」
風生微笑著對待者說道:「那就醺鮭魚沙拉好了。」
話音剛落,又聽客人道:「他們有今天剛運到的阿爾卑斯牛肝菌,加在risotto裡極其美味。」
忍無可忍,風生不得不和這位客人正視:「周先生,不妨告訴你,雖然我不討厭西餐,卻根本吃不慣義大利菜,尤其是會加醋的沙拉!」
「啊!」周嵐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對不起,我不知道。之前我們在麗景吃意粉的時候你並沒有說過不喜歡,我還以為……」
「那是因為我們的服務宗旨是尊重客人的選擇……」風生說不下去了。
這不等於自己搧了自己耳光嗎?一向從容淡定不以物喜的他屢屢在周嵐面前破功,實在令他感到懊惱至及。
人到無求品才高,自己是仰人鼻息的那一個呢!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玩格?
只得抬頭問待者:「吃risotto你們推薦什麼酒?」
或許是因為覺得這兩個客人的關係太過奇怪,侍者看了周嵐一眼,猶豫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偏偏周嵐有了前車之監悻悻然,平時一向伶牙俐齒的他不敢再多嘴。
風生只好繼續落矮樁,掉轉頭問周嵐:「你可有點餐酒?」
周嵐當然也不是不懂得打蛇隨棍上的呆瓜,趕緊回答:「Domaine Larouche Chablis,一九二六年份,是最醇厚的紅酒,再也找不到比之更配菌類的。」
氣氛終於又活絡起來。
餐中,兩人也間或有些對話。
「風生,我在落霞道那邊買了一層小房子,等會帶你去看好不好?」
風生卻顧左右而言他:「你竟敢把餐廳包下來?好囂張。為了一己之私損害大眾利益。」
「風生,我原本準備在香港待半年就返美,但是前天,我已經徵得爺爺同意,留在本地做出入口生意。」
「廣東省近日調整了豬肉價格,只怕香港也會受影響,不好拿到代理權吧?」
完全純粹的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
周嵐啼笑皆非:「風生,出入生意那麼多,我不會去成噸地買賣豬肉。」
風生不答,暗自冷笑,不錯,但是你會買人肉。然後一凜警醒,怎麼能有這樣兇惡醜陋的想法?周嵐是客人呢!而且總好過那些肌膚如破棉絮兼有體臭的老年男色家一萬倍吧?可是……
剛見到周嵐那一剎,他受到過劇刺激,一點心理準備也無。客人為何會是他?只怕箇中曲折須得去問藍玉。
也想過掉頭便走,曾經相處的一個月非常愉快,何不就讓其成為美好的回憶烙印在彼此心裡?但想到弟弟,時不我予,兩條腿不由自主邁過去,心中自我安慰,既簽了賣身契就回不得頭,不如調整心態坦然面對,好好侍奉金主。
左右不過是個客人,還有誰誰誰的區別不成?
兩人用餐完畢,風生主動問:「你可有訂房間?」
周嵐一愣:「為什麼要訂房,我們會一起生活很久不是嗎?我要給你一個家。」
啊!風生猛地有了事件的真實感,他已把自己長久地賣給了眼前這個人,猶如過了河的卒子,木已成舟。
***
當晚,在周嵐的帶領下,李風生來到了落霞道上的那幢小洋樓。
房子位於街尾,很清幽,下車後,但見斜斜一溜兩旁遍植月月紅的石板路通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