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委曲求全,一個名聲在外的畫家卻淪為教小孩子花花草草,她怎能承受這其間的落差,她是被慣壞了的藝術家脾氣,是需要有人稱羨她,抬舉她,但絕對不是那些小孩子。
她自知自己從來都不是個溫存,善解人意的女子。從來都不是。
她血液裡到處流動的是父親那倔強不與類同的成分,她是被冠以怪才的藝術家,她的筆下描繪的不是讚美和光明,而是邪惡,灰暗和死亡。直擊它們,毫不避諱。如此極端的一個女子卻讓她拿粉筆畫畫,或者直視他們的眼睛。
誰也承受不了這落差。
可是,難道他是不知道的嗎,還是他以為這其間的落差她是能夠承受的。
以為每個人都會隨著年紀的增長收斂自己的稜角,變得溫厚和踏實。所以他才會問她一再漂泊的原因是什麼。
她感謝父親的只有這一點,可是,該否認嗎,這不是個值得去的方向。
她嘆了口氣。
肖楊從後面悄悄走來。他說,關於這件事,我想你是比較難以抉擇,畢竟事出突然。
她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把眼睛都笑到彎。
這不是件什麼難答應的事。只是,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無理由做一件事的人。
是,那當然是。
他們相視而笑。他把語氣放淡來。
做這個工作是要很大的決心。
理由呢。
她突然靠近他,帶著笑意,直逼至他的下巴。她的紅髮顯得特別的耀眼,她洞悉他的心跳。
輪椅聲不期而至,他迅速後退一步,卓凡叫他吃飯,他說不用,忙不迭往外面趕,連再見都忘了說,一股煙不見了。她仰在窗臺,笑盈盈。
下午,他們去鋪子。始終不願多說話,他亦是不動聲色。她坐在椅子上看他,忙碌或者安靜。
她感覺她將再次離他而去了,而卓凡卻並不知覺。
我恐怕並不能如你願。
他愣了一下,然後明白。
一會兒,肖楊騎著那輛大腳踏車過來,大男孩般的笑容。
剩下了他一個人,肖楊帶她去學校看看。
她一頭紅髮坐在腳踏車後座,他的身上是海水的淡淡鹹味,以及成年男子特有的粗獷體味。讓她欣喜的味道。
在岩石邊,她讓他把車停下。然後徑直走上小岩石。
他奇怪,跟隨其後。
你以為我是真的同你去學校。他聽著下文。陪我看看海吧。
她發現他只著了件滑雪衫,卻仍停下車,不出聲地跟著她。
她就此,踮起腳去親吻他被海風吹得乾澀而冰冷的嘴唇,漠視身後狂瀾的潮水。
非常清冷,持續到兩人嘴唇都微微地發麻。
你這樣可不好。
他笑著逗她說,完全放鬆下來。
我可不是會裝腔作勢的傻女孩。
你真是個奇特的女子。
會把你騙出來然後同你接吻。
她笑著反問道。他們又長吻了兩次。
再待下去我們可要在這裡凍僵了。
她大笑,說是是是,然後回去。
她把臉輕輕地貼在他背上,吸收著他身體散發的熱氣。
肖楊,和我在一起,好嗎。
她問他。
好的。他輕輕地回答。
他在說一些孩子們的事給她聽,聽得她支不起身來,笑到那一頭紅髮都不停顫動。
他無論如何得回去了,幾次欲走都被她攔住,但天色愈來愈暗,這無街燈海島的夜晚就如墳墓一般恐怖。
她送他至門口,不停地要他親吻她,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額頭。他說,你真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