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樓的那筆錢,是瑾元的指示吧,他送錢做什麼?還怕她沒有資本開這個飯莊嗎?哼,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雖然深居閨中,但因為她幾個哥哥辦事都不力,父親只好讓她這個女孩子暗中執掌家中的經濟大權。在幫家裡賺取銀子的時候,她並不傻,也為自己準備了豐厚的私房錢,那時候想的只是若有一天,其他房的兄弟姐妹對她發難,她可以立刻帶著母親搬出府去。
如今,廣德樓經營良好,用不了一年,買樓的錢就應該可以回收,瑾元的錢她根本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他與她早已是陌路之人了,無論生老病死,都不會再有交集。
想到“生老病死”這四個字,陡然間她又忽然想起了皇上的話——他身邊有危險,但他並不自知。
當初買下廣德樓,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就近調查清音樓,可惜第一次潛入樓中就被瑾元撞破,調查也暫時中斷。
如今,那個危險還在嗎?她雖然已經和他說過這件事,但是那樣自負的他會把她的話當回事嗎?
她甩了甩頭,提醒自己與這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不要再想了。
她將窗子都關上,脫下外衫躺在床上,雖然身子一動不動的,但是大腦卻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大堆的問題來——
到底是誰對於香香下毒?
對方是不是想先嫁禍給她,再對瑾元不利?
她悚然一驚,坐了起來,無論如何也睡下著了。
在剛離開王府的那幾日,她滿心都是疲憊和憤怒,為了忘記他,她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多餘的空問去思考。
現在冷靜下來,又讓她不由得心驚肉跳。
她的負氣出走,會不會給瑾元帶來更大的災難?
思來想去,她走回桌子邊,重新點燃了燭火,找出信紙和筆墨,開始寫信。
這封信,塗塗改改、寫寫刪刪,寫了一盞茶的工夫,依然沒有寫完。她將筆一擱,反身躺回床上去。
她寫信,是想提醒瑾元不要中了別人的計,但是這封信寫好了又真能送去嗎?既然已經說了老死不相往來的絕情話,在她離開後瑾元也沒有派人或親自來找過她,這說明他也預設了他們緣份已盡,如果她再送信過去,豈不是顯得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轉身背對冰涼的月光,她閉緊雙眼,強逼自己丟開這些胡思亂想,進入睡夢中。
夜漸漸深了,她的呼吸也慢慢均勻,完全沒有察覺緊閉的窗子被人從外撥開,一道身影輕悄悄地落在屋內。
那黑影先來到床邊,低下頭審視著雁融的身影,靜靜地凝視了她許久,又伸出手去,想觸碰她又遲疑著,手指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衣服,又撤了回來。
無聲地嘆了口氣,黑影后退一步,環顧四周,注意到桌子上那幾張皺巴巴的信紙。
他順手拿起一張,走到窗邊,藉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頃刻間,驚喜的笑意爬滿了他的唇角,又讓他感慨地輕喃,“你這個女人啊……把我們兩人害得這樣苦,你讓我知道,什麼叫『愛恨交加』。”
雁融聽不到他的感慨,因為他的聲音很輕,而她睡得很沉。
但是在她的夢中卻無法拔掉這個說話之人的身影,依稀間,她看到瑾元遙遙地站在自己面前,對她雲淡風清地微笑著。她想和他說話,卻邁不開步子,又看到他的身後像是有個黑影正對著他高高地舉起刀,她又急又驚,拚命地大喊了一聲,
“瑾元——”
她被自己的聲音驚醒,從床上坐跳起來,她沒有看到窗邊的那個黑影,但是窗邊的人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
唉,這是第二次,她為他流淚了。
試問,若真無情,又怎會有淚?
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