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白二先生突然與自己談起《琵琶行》來,點頭微笑答道:
“琵琶行六百一十六言,是香山居士集中極其出色作品,淳于俊曾經熟讀,尚能成誦。”
白二先生聞言說道:
“曾經熟讀最好,我要你把這六百一十六言,倒序背誦過來。老弟是位聰明人物,且試試在明月當空之前,可能做到?”
淳于俊猜出對方此舉,必有深意,見此時明月尚在東面林梢,方說了一句:
“倒誦《琵琶行》的六百一十六言,似乎用不了那久光陰……”
話擾未了,白二先生便即介面答道:
“用不了月到中天,當然更好。老弟且自用功,我去找件東西,即行迴轉。”
“轉”字才出,人已到了竹林之外,以淳于俊這身不浴功力,居然未看清白二先生走時用的是什麼身法。
駭然之下,不由越發欽佩,便照他所說的暗自從《琵琶行》末尾一句,“江州司馬青衫溼”起,“溼衫青馬司州江”地逐字細細背誦。
這種既無韻腳,又不成文的倒序背誦,雖極拗口,頗難記憶,但淳于俊天分甚高,由尾至頭默誦兩遍以後,也就能夠琅琅上口。
淳于俊低頭一看月影,不過東移兩寸有餘,心頭也不禁微覺自許。就在此時,林間人影一飄,白二先生業已悄無聲息的迴轉,只多了一面玉軫絲絃的上好琵琶在手。
白二先生委實聰明絕頂,一看淳于俊臉上神色,便即含笑說道:
“月移竹影,不及三寸,六百一十六言的《琵琶行》,便能倒誦如流,由此可見淳于老弟的悟性資質,著實是上乘之選!這樣方不枉我想在萍蹤偶聚下,|Qī…shū…ωǎng|傳你一手近年所創的小巧技藝。”
淳于俊早就看出白二先生武學極高,聞言知道所授必非凡技,不禁喜得心頭亂跳,白二先生含笑問道:
“老弟先猜上一猜,我想傳你的是何技藝?”
淳于俊福至心靈,目光在白二先生手中那面琶琵上一瞥,應聲答道:
“諄於俊愚昧,難測白二先生靈機,不知是否與香山居士這首《琵琶行》有所相關?”
“老弟果然聰明絕頂,一猜便中。但豈僅有《琵琶行》有所相關,我想傾囊相授,以紀念這場萍水相逢。”
淳于俊聽白二先生教授自己的是一套“琵琶行”,方自傲愕,白二先生又笑道:
“老弟風流倜儻,文武兼資,對於音律一道,想必也有相當造詣!”
淳于俊起初以為白二先生是要教授自己什麼神奇武技,但如今聽得這等說法,又見他取來那一面絲絃玉軫的上好琵琶,才知對方所授的,只是一種自度樂曲!雖然微覺失望,但仍介面笑道:
“淳于俊少年放蕩,青衫酒漬,常醉歌筵,諸如豪竹哀絲,紅牙檀板,均曾有所涉獵,惟所得不深,淺嘗輒止而已。”
白二先生微笑道:
“能通一曲,便是知音,真正的霓舞虞韶,幾人解得?老弟在這明月秋風之下,倚竹對酒,再聽我一曲自度琵琶,看能記得多少?”
說完,即就石上坐定,輕攏慢捻,紆除掩飾地彈奏起來,珠落玉盤,泉流石隙,剎那之間,便入妙境。
淳于俊口內謙遜,實則對於五音六律,極其內行,到耳便知白二先生所彈的這《琵琶行》,是揉合多種法曲之妙。
再加上一部分大概出於自創的特殊音節,彈奏手法,又復極高,瀉聲青管,流鄉紫檀,一曲潮生,四弦月冷,俄而蛩吟秋夜,俄而鶯轉春山,俄而撒來珠玉,俄而突出刀槍,抑揚頓挫之間,自己心頭的喜怒哀樂情緒,全被控制。
白二先生一曲既罷,淳于俊心悅誠服地撫掌笑讚道:
“二先生此曲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