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她做到以前從來不懂的那些隱忍、委屈、讓步和妥協。
在強悍而深入人心的情感面前,一切堅執的凝冰都可以被打破。
寧弈沉默下去。
他靠著樹的姿態,也像一株孤獨的樹,寂寞在三月的春風裡。
遠處,出了門的鳳知微和二皇子終於分開,隨即她回身,眼光在人群中尋找。
落在最後的顧南衣大步過去。
他在走開之前,突然回身,看了寧弈一眼。
“顧南衣為了她,可以不是顧南衣。”他平平靜靜的道,“寧弈,可以不是寧弈嗎?”
寧弈手一抖。
顧南衣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力如巨石,足可砸碎千軍,他漠然轉身,追上鳳知微,將寧弈的影子遠遠拋在身後。
月上柳梢,花影裡宴春門前人潮湧動,相送與話別的人們一堆堆一簇簇,人人滿面酒氣蒸騰著熱鬧和歡喜,無人發覺那微笑風流的人,雖在人群中央,但影子孤涼。
他在蒼白的月色裡蒼白著,因那一句話似是微有疼痛的,按上心口。
純真之人的最純真疑問,因其未經打磨,而越發光刃鋒芒。
寧弈……可以不是寧弈嗎?
宴春的紅燈在風中滴溜溜旋轉,紅光漫越,照在那店門前扶柳前,那裡,空落落已無人。
卻有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散在午夜春風中。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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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因為春闈在即,主持此次會試的禮部門禁特別森嚴,特地從帝京府調了衙役來分班值夜,尤其是往存放考題的禮部暗庫密室的路上,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春闈的試題,是天下一等絕密,回回都會動用一級防衛,但從來也沒出過事——因為暗庫密室的鑰匙有三把,尚書大人和兩位侍郎各持一把,存放試題的密櫃也是這樣,只有春闈開始那日,三人到齊才能開櫃,之前就算透過重重防衛,也不容易將三把鑰匙取齊。
今夜帶班值夜的是一位員外郎,尚書大人還在假中,兩位侍郎一位有病告假,一位不輪值,重任雖說落在這員外郎肩上,他也沒當回事,三更過後,帶了幾個人,例行的打了燈籠繞庫一圈。
燈光悠悠在小道上漂移。
紙燈突然旋轉起來,燈中的蠟燭顫顫欲熄,員外郎伸手去護燈籠,忽覺頭頂上掠過一陣風。
他抬頭一看,便見牆頭黑影一閃不見。
員外郎大驚,急忙帶人趕過去,忽然眼前一黑,有什麼東西呼一聲當頭罩落,似乎是個麻袋,隱約聽得身後一陣掙扎聲響,似乎自己帶的人也被人用麻袋罩住,員外郎想要呼救,對方卻隔著麻袋極其準確的截了他的啞穴。
員外郎發不出聲音,心中涼了幾分,心想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點穴?這麼高深的武功,就算宮中幾個供奉高手都不會的,來者是誰?
隨即感覺到自己被人揹上肩頭,走了一陣,隨即向下又走了一陣,將他重重一扔,撞到地上凸凹不平,險些將屁股咯破。
員外郎昏頭昏腦裡隔了麻袋摸了摸,又回想了一路路線,隱約覺得並沒有走出禮部的範圍,這裡似乎是禮部後院裡後廚的一個地窖,挖了存放過冬蔬菜之類的,他屁股下不就壓了個蘿蔔?
這人擄了他,不殺他,扔了到地窖來?
隨即員外郎又想起,禮部早先是大成一個貴族的大院,這地窖原先是儲冰窖,挖得極其隱秘,不是對禮部比較熟悉的人,外部的人,是根本不知道的。
這麼一想,員外郎的心突然跳了兩跳,隱約間覺得似有危險迫近,沉沉的壓了過來——一窮二白的清水衙門,有什麼好讓人惦記的?
除了春闈試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