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高處上一站,俯視下去, 人叢中隔不多遠就有一個拿著小冊子低頭做記錄的。
時間一日日走得枯燥而飛快, 大概是有了事做, 眾人沒再怨氣衝天。
可惜的是, 薊進一直未能尋到, 生不見人死也不見屍。
嬴舟與小椿在客棧正對面的羹店下坐著,等一碗熱熱的胡蘿蔔蝦滑羹和一碟甜鹹酥脆的梅菜扣肉餅。
這幾日他們倆把店內的三房住客都跟了個遍,收穫是兩手空空, 反而便宜了小椿, 將鎮上的各色招牌吃食嘗了個來回,天天美得不行。
「客官,您的肉羹到, 仔細著燙手——趁熱吃口感更好。」
「喔!」她撈起湯勺,樂滋滋地舀了一粒在唇邊吹涼, 「去過那麼多家,還是覺得他們這兒的蝦仁肉是最嫩的,」
「你少吃點吧。」嬴舟坐在對面看她,「等下還要跟著那老鄉紳去茶肆買茶點。」
「不要緊。」後者給他個安心的眼神兒, 「我胃口大著呢。」
小椿吃進嘴裡,很快,嬴舟滿腦子都是連成片的「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如今他已經有些習慣與這般不時冒出的嘈音共存了。
說來,很令人意外。
這段時日裡他聽著小椿最坦誠的心聲,所思所想幾乎算是毫無保留地鋪陳在自己的面前。
可嬴舟從未聽到過什麼雜念和怨憤,她的世界裡裝滿花花草草,白雲蒼狗,乾淨得一塵不染,明媚得光風霽月,最大的憂傷恐怕就是飯菜不夠美味。
有時候看著她,嬴舟會感到自慚形穢,那是一種在陽光下低頭瞧暗影處的自卑,為自己的陰鬱無能,也為她的純粹燦爛。
雖然平日吵是吵了點,但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在品嘗食物時,滿足感會成倍增加吧。
他喝了一口湯,伴著耳畔各式各樣地幸福讚嘆,味道格外地鮮香。
嬴舟深深呼吸。
唉,作為犬類,味覺的滿足真是能使人精神百倍。
兩道加餐用完,小椿就著一杯清茶漱口解膩,一面忍不住感慨:「奇怪。」
「你說這白石河鎮都封住兩年多了,為什麼施術者總不露面呢?」
嬴舟跟著若有所思:「會不會根本就沒有施術者?」
「自然而生的結界?還可以有這樣的?」她嘴上發問,心裡卻在憂慮:
要是老破不了局,屆時把城裡的糕餅甜點都吃膩了可怎麼辦哪……
儘管大家最終目的相同,但她總會把重點放在某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兩人百無聊賴地坐著消食,餘光瞥見「福氣東來」客店門口,夥計支長了雙臂伸懶腰。
小椿漫不經心地數上五個數,坐在後面算帳的掌櫃立刻打了個噴嚏,接著年輕的小二姿態訕訕地撓頭,去找他請一日半日的假,眉眼裡都是陪著小心的笑。
所有的發展活似尋著寫好的步驟,精準得分毫不差。
「啊。」她語氣懶洋洋,目光透過店門,瞅著那樓梯上步伐遲緩,舉止佝僂的一個身影,「又到了大爺去給我澆羊糞的時間了。」
嬴舟:「……」
他不解:「你還把盆兒放在房裡?」
「不想抱著,好麻煩啊。」小椿如今恢復了些許妖力,對自己的白櫟殼又重燃信心,「反正樹苗嘛,就該多喝喝糞水,不能挑食,這樣才可以長高長壯。」
你當初哭得尋死覓活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如今有了人形,她對自己附身樹苗的態度那叫一個天差地別。
嬴舟在心頭小聲贊同,孃的話果然不錯,女人大多善變——不分種族。
老鄉紳的住所在二樓右側的最裡端,附近正有一處看臺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