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話可駁,最後只伸頭過去在她額角輕輕碰一下。
眉峰儘管淺蹙著,唇邊的弧度卻已舒展開。
「我肯定會回來啊,爭取三個月,最好是一個月……」想想又覺得不妥,太久了,「要不十天吧。」
她著急:「十天能走多遠哪!剛到妖怪集子你就要打道回府了!」
他噙著滿城的燈火笑容清淡,玩笑開得淺薄,但能打趣到她,還是很滿足。
嬴舟探出食指撕下她手上拿著的一片餅子,慢條斯理地放進口中咀嚼。
接下來的時日,兵荒馬亂的節奏便放慢了。
嬴舟在盤點著要置辦些什麼東西給她帶上山去,畢竟那荒山一無所有,他想讓她過得舒適些,好歹得搭個院落——這倒不是問題,小椿自身的術法能夠操控草木,只要命人畫好圖紙就是。
但其餘的瑣碎之物還有得準備。
譬如床榻、被褥、燈燭、鍋碗瓢盆以及桌椅板凳,衣食住行都要面面俱到,不多久,就有山下城中鎮裡的小販排著隊拉推車上來。
他採購的雞零狗碎們頗為可觀地裝了好幾個大箱子,令小椿不免好奇,幾近破費地拿出那麼多寶貝與望海潮換得不老泉後,嬴舟居然還有餘錢……存的私房不少嘛。
偶爾重久同康喬也會給他添一點,像是削鐵如泥的菜刀,抑或自己打造的以妖力催動的茶壺之類。
頗有點替自家人添置嫁妝的意思。
小椿撈起板車內的一盒胭脂研究,嗅著有股花香……自己當真用得上嗎?
那山裡也沒別人,打扮給誰看呢。
就在此時,身後忽有人叫她。
「小椿姑娘!」
沉安大約才隨巡山的衛隊從外面而歸,滿臉是清晨的露和塵泥,仍神采飛揚地沖她不住揮手。
「哦。」
她聞聲抬頭,信口誇讚道,「你今天也很精神啊。」
後者風塵僕僕地跑到跟前,熱情地遞上一袋鮮果,「聽嬴舟少爺講,你們那邊沒幹果吃,我特地採了些板栗,你回到白於山拿火炒一炒,可香了。」
小椿拉開袋子驚嘆一句:「這麼多!」
她感激地道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雖然等她捯飭好房子屋子,再學會下廚之時,也不知此物還能不能吃。
「謝什麼呀。」青年一抹鼻尖,赧然地抓抓頭髮,「臨別在即,我也沒什麼送得出手的東西,你不嫌棄就好。」
「沉安——」
衛隊中的同伴正叫他,他應了一聲,向她告辭,「今天怕是不得空閒,等明日我再採些給你。好歹湊個百來斤……」
小椿抱著布袋子擺擺失了半個手掌的胳膊,「不用那麼忙,量力而行便是了……慢走啊。」
沉安折返回山門,堪堪行至衛隊與小椿這段距離的中間,腳步竟陡然一滯。
他隱約感覺到有哪裡不適。
軀體內流竄的熱氣橫衝直撞地在經脈間遊走,起初僅是微微灼熱,而後漸如烈火焚天。
沉安猛地扣住心口,五指成爪用力地在胸口抓撓。
那勢頭蔓延極快,甚至沒能讓他有所反應,暴虐的黑色霧氣便源源不斷自關節湧出。
「沉、沉安……你……」
對面的巡山衛明顯愣在當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身體發生的變化。
青年迷茫地支起脖頸,嘴唇翕動兩下,顫抖的臂膀恍惚是想求救,朝眾人的方向試探著伸去。
而下一刻,他軀殼暴漲了一倍,背脊宛如獸類般寬闊佝僂,屬於灰狼的毛髮在周遭不穩定地閃爍。
「他……他入魔了!」
聲音先是低啞呢喃,緊接著便有人叫道,「他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