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喚汝前來,乃為他事。但本院徇例當問一句,張知縣怎的突然去職?”
張屏躬身:“草民疏於公務,被郎中大人免職。”
袁監察神色無波,微一頷首:“張知縣既已去職,縣衙公務,本不當再著你參與。只是此事非同一般,謝縣丞一知半解,亦不能立刻前來。柳斷丞道,近日幾樁案件,一直是你在主辦,故召你前來詢問。你離任前,為何讓柳斷丞來找本院?”
張屏微直起身:“回大人話,因若要尋出接連幾樁命案之兇手,必須先找到縣衙失蹤的捕快裘真。草民方才冒昧,請柳斷丞來見監察大人。”
袁監察仍是平緩道:“豐樂縣衙不見的捕快,怎生要到察院來詢問。”
張屏抬起視線,望向袁監察:“因為裘真不僅是捕快。”
袁監察平靜地注視他:“何意?”
張屏道:“草民此前疏忽,前日監察大人突然到訪縣衙時,未思大人之行的深意。直到今日察看裘真日常所用器物,方才悟到自己的失誤。”
袁監察道:“本院倒聽得有些糊塗。”
張屏又站直了些許:“前日下官發現,豐樂縣衙大牢關押的女犯黃稚娘或系被人所殺,當晚當值者是縣衙捕快裘真。此前一名死者散材突亡後,其身份文牒忽而不見,當時奉命搜查客棧的捕快中亦有裘真。下官以此推測裘真有嫌疑,但裘真忽而不見。下官剛收到裘真不見的訊息,監察大人便到訪了縣衙。”
袁監察哦了一聲:“敢情你因此懷疑本院乃共犯?”
張屏道:“草民萬不敢如此大不敬。其實當時草民只以為大人是恰好到訪。然而之後再查線索,卻與裘真不太對得上。今日草民檢視裘真日常所用器具,發現裘真是個勤奮上進的人。”
袁監察道:“衙門差役,上進豈不是必須?”
張屏道:“草民查過,裘真在衙門一向與眾人無異,從無奮發求進之表露。然私下在家中,卻讀書練字,努力向上。所圖前程,應非在縣衙。”
勤習武、苦練字、刻印章、讀勵志文章……種種物證昭示,裘真志向遠大,且是志在官場。
“按本朝律例,吏與差役不可科舉,不可為官。文武兩職,亦輕易不能轉調。除非此人另有身份。草民也一直覺得,裘真能進衙門當差,有些奇怪。”
縣衙差事,亦非尋常人輕易能得的。要經過層層考核查驗,戶籍更須清白。
“裘真少年離家,多年後才歸來。縣中已無親人,離家的經歷不可考,這樣的履歷,本不=能進入縣衙刑房做捕快。”
但裘真卻進了。
“如此或有兩個緣故二。其一,當年縣衙有官員徇私給了裘真官職;其二,裘真另有可以進入縣衙的倚仗。草民在檢視裘真日常所用器物時,亦發現,裘真家應是經常有位貴客到訪。”
裘真的房子總是打掃的很乾淨。
屋中有一個角落佈置得十分雅緻。
裘真愛喝酒,不懂茶,卻買了附庸風雅的茶壺和很貴的茶葉,是為了招待貴客。
袁監察嘴角挑起一抹嘲諷:“你可知有多少官員富商甚至胡人常盤桓豐樂及京郊其他幾縣,置有私產?”
柳桐倚站起身一禮:“請監察大人恕下官唐突,張屏已非知縣,有些話無法上稟。大人可能否容下官稟陳?”
袁監察點了點頭,柳桐倚走到張屏身側:“請大人再恕下官冒犯之過。據下官所知,依照本朝律法,官員私與他部官吏互通訊息,乃大過,更不可能得賞升遷。唯有一處例外。”
袁監察微微眯眼。
柳桐倚再道:“下官亦聽聞,御史臺督察各地官府,除卻察院外,在一些衙門中還伏有秘察使,秘密察錄官員舉止,上稟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