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詩汶清楚,這一次,她不再是為自己演奏,更是為臺下的布魯諾演奏。
一切都不是徒勞的,布魯諾也是想念著她的。
他的身體已經消逝,但是他的靈魂,卻附著在他的器官之上。
他就在這無數的觀眾之中,在注視著她。
在整個樂團的努力之下,這場音樂會圓滿結束。
全體的觀眾熱烈鼓掌,樂團成員們也都起身鞠躬致意。
溫詩汶環顧著整個觀眾席,她仔細地尋找著,似乎想要憑藉自己的第六感尋找出布魯諾器官的受捐者。
是第一排的那位男士,還是第十排的那位女士,或者是二樓的那名小孩?
最終,溫詩汶放棄了尋找,因為她知道,場內的每個人都可能是布魯諾。
而得到布魯諾捐獻器官的那四名受捐者,此時也分散站在觀眾席中,他們同樣也在焦急地尋找著。想要找出,臺上站著的那麼多人中,到底哪位是捐獻者的親屬。
是那一名指揮?還是那名拉小提琴的男士?或者是那位吹雙簧管的金髮女郎?
最終,他們也放棄了尋找。因為他們知道,體內那屬於布魯諾的器官,已經看見了,他一定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在這一刻,溫詩汶和那四名受捐者,在心中,互相給對方道了謝。
【謝謝不知名的你,願意讓所愛的人,給予我們第二次生命。】
【謝謝不知名的你們,完好地儲存了我所愛人的器官和靈魂,讓他也獲得了第二次的生命。】
喬薇去後臺給溫詩汶看了影片,再度回到座位上時,卻發現身旁的慕私年和池佳琪已經離開了。
「池小姐說有些累了,想儘早回去慕私年家找耳環,所以他們就先走了。」陸晚山解釋。
陸晚山邊說,邊打量著喬薇,想要從她臉上看出情緒的端倪。
但喬薇只是「哦」了一聲,隨即便開始認真地觀看起了下半場的演出。
艾維爾樂團不愧是全球頂尖的樂團,音樂時而磅礴,時而悲壯,時而明快,每個音符都能牽動觀眾的喜怒哀樂。
但喬薇的感覺卻是朦朧的,像是和外界隔著一層膜。
音樂達到了高【潮】,如同無數的兵器交戰,最後歸於平靜。
而在音樂落下的瞬間,喬薇的嘴角忽然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算了,這樣也好。
慕私年能夠快樂就好。
當演出結束之後,喬薇並沒有離開,她跟著溫詩汶一同來到了劇院後方的大草坪上。
那名獲得了布魯諾眼角膜的受捐者,在兩小時前發來了資訊,說自己乘坐的飛往北城的飛機,在稍晚的時候將越過南城。
大劇院是南城的標誌性建築,從飛機上空隱約可以看得見。受捐者說,自己會坐在窗邊,在路過南城時一定會全程觀看。
他很抱歉,自己因為工作的關係沒辦法親臨現場,只有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布魯諾和他的愛人。
終於,在查詢到的預定時間裡,溫詩汶看見了那架飛機,緩慢地越過了南城的上空。飛機的訊號燈在閃爍著,遠遠望去,如同星辰。
溫詩汶朝著那飛機的方向走了一步。
在那瞬間,彷彿時光倒流,她重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登臺的時候。
布魯諾在臺下等著她,他的眼睛在告訴她,只要朝他走一步,他們便可以重新在一起。
這次,溫詩汶沒有猶豫,她朝他走去。
只是,已經於事無補。
溫詩汶指著天上逐漸遠去的飛機,笑著對喬薇道:「你看,布魯諾在天上看著我。」
說完之後,毫無預警地,溫詩汶蹲在地上,捂住了臉,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