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禛兒。不行。你要好好的留在這裡,勇敢的長大成人。額娘會在天國保佑你的。 來,不要哭了。親親額娘吧,額娘就要走了……
我記得自己墊起腳去親額孃的面頰時,她的眼角流下了最後一滴淚珠。那滴淚珠,在我的心裡永遠的住了下來。
送母親離開的時候,父親緊緊地拽著我的手。我們跟在靈車後面,一步一步地走在那條生離死別的路上
月掩椒宮嘆別離。
嘆別離。
父親一直在唸著這句詩。在那麼痛苦,那麼漫長,那麼不近人情的一條路上。
空空如也的景仁宮,搖曳昏暗的長明燈。不再有母親身上的馨香。我跪在那裡,始終沒有倦意。淚水已經流乾。心已經麻木。您的禛兒終於明白了死亡。
阿哥。回去休息吧。
她是奉命來照顧我的宮女之一。叫做如宣。每天當別人都睡去之後。她仍然會留在我身邊。直到我肯休息。大概因為她的面容太過美好,她不太善於言辭。我意志堅決的時候,她很少勉強我。
轉年母親冥誕的時候,我沒有和兄弟們去尚書房讀書。而是呆在景仁宮。被父親知道,罰我兩天不準吃飯。我開始恨他們。恨這個無情的宮廷。恨我的父親。他們忘記了母親,忘記了曾經有一個多麼美好的女子,她把她的人生奉獻給了宮廷。而宮廷竟然遺忘了她。黑暗中,我的淚水湧下來。模糊了我的雙眼,也模糊了這個世界。惟有如宣還陪在我身邊。我倚在她懷裡,肆意的哭泣著。後來我作了一個夢。夢到母親在縹緲聖潔的天國,有無數西洋傳說中的天使圍繞著她。她對我微笑,始終微笑。
我想要永遠這樣。永遠都躲藏在如宣的懷抱裡。永遠做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之後的某一天,當我疲憊的從書房出來。一如既往的以為如宣會執著宮燈在宮門口等我。她卻不在那裡。我開始瘋狂的尋找,跑過長長的永巷,推開一道道宮門。撞倒攔阻我的侍衛。我不顧一切的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應我。沒有人告訴我,她到底去了哪裡。諾大的皇宮,我尋遍每一個角落。什麼也找不到。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我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父親漸漸冷淡的態度,兄弟們鄙夷的眼光。各宮妃嬪們背後的議論。甚至包括,親生母親的冷遇。
我不再是當年驕傲的小皇子。連如宣也棄我而去。
靜靜的,一個人走回去。我聽說每個人都有家,都有親人。可是我沒有。我不知道要回到什麼地方去。不知道明天有什麼希望。
數百年巍峨屹立的紫禁城。朱牆玉宇,勢壓海內。但有誰會知道,曾經在某一個寂寞的傍晚,一個孩子無助的手指,孤獨的撫摸過,那陳舊斑駁的宮牆。
我的背後,是無邊無際,蒼涼的夕陽。
人質(上)
月影西斜,而東方的啟明星已漸漸升起。清冷而惡寒的拂曉。嗖嗖北風直往人的脖領子裡吹。乾清宮裡一夜都是燭火通明。裕親王福全,索額圖,張英,佟國維,馬齊,還有新近又召回京城的高士奇等等。這邊廂,太子,並一眾皇子也都在。康熙坐在狼皮褥子上,正焦急等待著外面的訊息。氣氛似乎很是緊張,雖然站了滿滿一屋子人,誰也不敢出一點大氣兒。屋子裡靜得能聽見針落地。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副總管李進朝慌里慌張進來,向前幾步跪倒在地,低聲道:“萬歲爺,慶格格請旨覲見。”
“慶格格?”康熙好像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穆克登呢,沒訊息嗎?”
“回萬歲爺,還沒有訊息。外面是費揚古福晉,慶壽格格請求覲見。說是有緊急要事。”
“這個時辰?”康熙幾乎不信。雖然這位慶壽格格曾因天資聰慧敏捷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