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迥蕩起一道呢喃。“氣與……血?”口腔中不散的腥甜,迫使她心頭狂顫。
鳳玉呢?倘若她現在暫時穩定,那麼他呢?那回在馬車上,狀況不如這回糟,他便已精疲力竭,那麼這次……
擰了心,她不顧身子的虛弱,僅憑一股衝動,在無人扶持的狀態走下了床榻。
房間雖小,可光就走出門,於她卻是吃力至極。她一走步,便需一停步,人出了房門到大廳,汗已涔涔。
走到鳳玉的房門口,抬手輕敲。“你……在嗎?”對著裡頭喊,可卻無人應,推門進房,她確定鳳玉不在裡頭。
去哪兒了?她倚著門,擦去頸間涼透的汗水,再瞥了眼只關一半的大門。在外頭嗎?心念一至,她就要出門,耳畔卻捕捉到一絲細響。
嗡嗡……
那是?屋外喧擾的蟲鳴依舊,可她卻分辨得出混雜其中的一點雜音,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特殊聲響。有人正使用著將玉器拋光的砂輪機。
腳步輕移,她反應地跟著那道深夜不斷的琢磨聲來到屋後的工作坊,這時的坊裡透著燭光,而室內泥色的牆面則映著一道不時晃動的黑影。
是他嗎?並不知道他也擁有制玉的本事,因為沒聽他提起。
跨過腳下一彎從工作坊瀉出的汙水,她如履記憶他行至屋旁。以前,她也常在夜裡替勞事中的爹送果腹消夜的。
偎上門邊,她看見鳳玉坐在一部砂輪機前,側對著門,正對著機械新增水及解玉砂,而一塊通體潤白的玉胎把持在他熟練的手中,來回穿梭機械,且一回比一回褪去樸實外表,愈見晶亮。
他的確會,且技巧極度高明,由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可知。不知怎地,她並不太意外,就好像這她早就知曉。
昔日的記憶開始回籠,眨眨朦朧的眼,她偏開視線,慢慢注意坊內的陳設,當她望住那部置於屋中的老舊砂輪機,和屋角擺著一大一小的泥燒缸時,她有的是一股如同重遊故居的溫馨,而當她的目光飄向一旁桌上安放著的鉗子、管鑽、桯鑽等琢玉工具時,她也只是感觸良多,可當她瞧進鳳玉身後一塊小几上的某些物品時,卻不得不愕然。
那是?瞠大眼眸,心頭彷佛被什麼撞擊,狂抽一下。因為那小几上,披掛著的是一塊以棉布裁成的手巾,巾角上繡著一朵鮮活的山茶,山茶的粉絳早褪了色,且上頭還染了一層汙黃的汗漬。
為何……為何這裡會有這東西?那手巾是她特地替年邁的爹縫製的,布還是她向市集裡賣布的大嬸挑來,當時她爹還笑她不會取樣,居然送個大男人這麼樣一條秀氣的手巾,更嚷著不用。
可這手巾,於今也該伴著他爹長眠地下了呀!
赫然,虛弱的她身子一顛,差點昏去,只是事情未釐清,她怎可倒下?抓著門框,她睇向正琢玉的人,想釐清疑問,然而就在她抬眼之際——
“赫!”她又是倒抽口氣,手掩住口,兩眼更在瞬間水蒙。
此刻,她望住的已不單單是鳳玉的身影,而是兩道交疊的人影,一道是鳳玉,一道是她爹,她死去兩年多的爹。搖曳的燭光中,神情專注的他們不停地做著制玉動作,倘若一人加砂,那麼另一人就倒水,假使一人將玉拋光,那麼一人就拿鑽將玉鑿孔……他們看似絲毫不受對方影響,可卻更像相輔相成,兩體卻同心。
同心……兩體?呵不,不是,因為牆上只映出一道影子,所以他們其中一人應該是……
天,為何她好像見過這場景,而且除了強烈的驚愕外,她的心更是剋制不住地要為這場景劇痛起來。她曾因見過這場面而心痛嗎?
在林子中,她的記憶只能說醒了一些,而現在……
往後踉蹌半步,掩身至門的一旁,手抑著胸,閉上眼,此刻她的心跳聲如亂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