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那樣沉重的事實。
北域宣國,國力強盛,兵強馬壯,多年來雄霸一方,實力遠在帝都之上。宣王姬滄征伐諸侯,早有問鼎中原之意,只因師出無名,始終不得輕舉妄動。子嚴逃亡宣國,正是天賜良機,宣王必以此為由兵逼帝都,楚、穆等國又豈會袖手旁觀?如此天下必亂,雍朝必亡,子嚴亦只會變成宣王的傀儡,雍朝滅亡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一個無用之人,不如一死。一個必死之人,不如死在墨烆的劍下。
子嬈微擰了眉心,日落千山,似血海里燃起的烈火,殘焰灼目而來,彷彿忽然間又是七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琅軒宮中火光連天,她被太后下令押上冷然高聳的堯光臺,而他,那個長明宮中孤單沉默的少年,揮手打翻了重華宮送來的藥盞。
那是他第一次直接忤逆太后的懿旨,將兩宮間彼此維持的表面和睦徹底的撕裂。
那一日他以命相護,她記得清楚明白。
只要清楚明白,誰又當真對不住誰?誰又必要護著誰?他是誰?她是誰?子嚴又是誰?從發現他藥中秘密的那一刻,從眼見母親被送入陵墓的那一刻,從王族尊嚴掃地任人凌辱的那一刻,他與她,同這黃土掩埋之下每一個曾經鮮活的靈魂,早都無路可選。
所有的一切,無人能夠指責他,王族的傳承,本就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也是她必然分擔的東西。從認清這一點的那天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著明確的目的,必要得到最大的收益,王族再也輸不起,他們都明白。只是這顆心究竟不如他那般平靜,便如那一個簡簡單單的“忍”字,他寫得出,她卻不能。
眼中的怒意漸漸褪去,子嬈自嘲般笑了,“是該殺,子嚴當年妄圖叛變奪位,險些惹下大禍,他不自量力,其實是自取滅亡。只是,刑讞司的宗卷明明白白呈在長明宮御案之上,軾殺王子的罪名,墨烆又將如何自處?”
子昊一言不發,只是漠然負手遙望大江。
隨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墨烆突然上前一步,在子嚴墓前俯首三拜,再對子昊叩行一禮,站起身來。
子嬈詫異回頭,心中猛地一驚,尚不及反應,墨烆快劍出鞘,已閃電般掠向頸間!
“墨烆!”子嬈脫口驚呼,待要阻攔卻已不及。
身旁忽有勁氣射出,白影如電疾閃,一聲輕響,墨烆的劍竟被人揮袖震飛,人亦倉促後退數步,愣在那裡。
子嬈驟然鬆了口氣,子昊頭也未回,身側衣袖飄落,隨那漫天枯葉獵獵風中,一句問話水波不興:“你做什麼?”
墨烆呆了半晌,默默向前跪下:“刑讞司要的不過是臣的性命,請主上不必為難。”
“他們要,你便給?”
“主上……”
子昊目視滔滔江水長浪,語聲極淡,亦極傲然:“跟著我的人,我要他做的事,便是錯了也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不過區區幾道彈劾,你身為左衛將軍連這都受不住?以後我還能要你幹什麼?”
話中一股無形的壓力透心而來,迫得人屏息靜氣,墨烆低頭:“臣……知錯。”
子昊淡淡吩咐:“你此時不必待在帝都,替我帶一封信去穆國,三日之內,務必送到。”
墨烆再次俯身,應命退下。子昊微一側首,幽靜的眸心隱見一絲黯然,轉瞬泯滅。這一片陵墓,子嚴、子暄、子青、子如、子姝……帝王處處風流,江山幾多遊魂,若有一日他也去了,就在這裡便好,都在,齊齊全全,團團圓圓,想必再完滿不過。
暮色終於在眼中落下深沉的影子,掌心卻忽有柔暖的觸覺傳來,是子嬈突然牽了他的手。心中微微一動,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