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智人也,看出陛下此刻看似平靜,其實怒氣已經不容撩撥,再求情只會弄巧成拙,所以乾脆不再求情,順著魏知的口氣,將重重栽在辛子硯頭上的一堆罪名,平攤到整個編纂處,所有人一起拽下水,人多了,關係就多,牽絲絆藤,到時候很容易就能辦成一團扯不開的亂案。
看似窮追猛打置之死地,實則分散目標混淆事端。
他眼珠一轉,立即一掀袍袂也跪了下去,“非也!殿下此言,老臣第一個不敢附議!”
滿殿群臣唰一下都露出痴呆表情。
今兒這是怎麼了?
誰都知道老胡老辛都是楚王一系,一向守望相助唯命是從,今天在金殿之上,怎麼一個個唱起了反調?
“哦?”寧弈斜眼看胡聖山。
“《天盛志》編纂陣容,本就龐大,辛大人固然以文章魁首主持盛典,但其間青溟各司業,翰林院各翰林,各中書學士都有份參與,老臣當時也有掛名,便是魏大學士,”胡聖山頓了頓,眼角掠過鳳知微,“早期蒐集天下圖書以及初期編纂事務,魏大學士作為副總裁,也出力良多,照殿下這般言論,內閣五大學士,待罪便有二人,老臣身為首輔總裁,自不敢推卸罪責,但魏大學士萬萬與此事無干,請殿下不可一概而論。”說著便跪前一步,免冠請罪。
寧弈沉默了一下。
胡聖山精光四射的老眼緊緊盯著他。
跪在三人中間的鳳知微一動不動,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她為了儘快整倒辛子硯,老太太打亂拳似的羅織一堆要命罪名,以求迅速奏功,這樣固然出手最有力,卻也容易被人分散目標,本來這滿朝文武都已經被這暴風驟雨的控訴所震住,只要他們反應不及,天盛帝勃然下旨,一切便成定局,不想寧弈果然比她想象得更清醒,轉眼間就抓住了這個唯一弱點,反攻自己來了。
而老胡也不愧歷經朝堂風浪的官場老油子,立即便抓住機會擠兌她了,用的法子居然和她的一樣——看似維護,實則挑撥,一句“早期蒐集天下圖書以及初期編纂事務”,便暗示《大成之殆》編纂三月,她也有份。
半晌她聽見寧弈淡淡道:“魏大學士豈可一概而論?他也只是早期曾有參與編纂,後來出使南海轉戰草原,在編纂處不過掛名而已,不過……”
他又頓了一頓。
胡聖山辛子硯望著他目光灼灼。
寧弈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暗潮洶湧的眼神,那眼神裡翻覆著過往種種,倒映一路繁花,眨眼間花落一地,只待他輕輕一步,便從此零落成泥。
有多少事潛心深藏,卻不願有朝一日開啟,那一寸天光一旦被命運手指掀動,再來的便是無可挽回的愛恨雷霆。
金磚地上她的影子,近在咫尺而遠在天涯。
然而他最終沒有停下手,緩緩從袖子裡取出一封文書,上面蓋著刑部火漆大印,他抽出其中一張,靜靜道:“陛下,兒臣來上朝之前,正命刑部各主事整理積年各類案卷,其中有長熙十三年,刑部為追索殺人逃匿者姜曉,曾奉命搜查青溟書院的一份記錄,兒臣帶了來,請陛下一覽。”
天盛帝狐疑的盯著他,不知道他這時候拿出這文書來是要做什麼用,半晌命內侍遞上去,拿在手裡快速翻了幾頁,漫不經心抬手便要往御案上丟,忽然想起什麼,又拿了回去,翻開其中一頁,仔細看了幾眼,漸漸皺眉沉吟不語。
胡聖山一直緊張的盯著天盛帝神情,他不知道楚王拿出來的是什麼,但肯定對辛子硯有利,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寬慰神情。
鳳知微目光卻一閃。
她知道寧弈拿出來的是什麼了。
那年寧弈以捉拿犯人為名,指令刑部主事前來青溟書院搜查,意圖掀動她在青溟的根基,當時她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