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地翻土,播種,並渴望暢快地流下每一滴勞作的汗水,他已經聞到了希望的味道。
蘭素曦抬起頭看向安遠,視線中那個倜儻的側影在晨光中逐漸模糊,而後迅速移動,轉瞬又慢慢清晰。是安遠正用毛巾小心翼翼地幫她擦著眼淚:
“我叫安遠,一九八五年三月十四號出生於美麗的鶴城齊齊哈爾,身高一米七九,體重……好久沒量了,肯定沒超過一百五。復旦大學本科,今年六月畢業,現在在中關村一個網路公司上班,軟體工程師,月薪八千……”
蘭素曦有些驚訝地看著安遠,安遠相親般自我介紹的聲音漸漸在她耳邊消失,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臟一跳一跳地,把全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拱。她這時才恍然領悟,剛才自己好像已經答應嫁給眼前這個男人,沒錯。她的整個頭都開始充血……
她用自己僅存的思維能力判斷,剛才彼此的對話和承諾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性質。那麼,短短的一個早上,她已經對眼前的男人以身相許了?!她就這樣輕易地給自己在凡塵最後的漂泊做了主,只為了給自己唯一在意的清白找一個可靠的男人去破除?但,明明,她只要一瞬,他卻要兩年。
“我介紹完我自己了,至於細節,以後你可以隨時問我。現在該你了。”
蘭素曦對滿臉含笑的安遠瞠目結舌,痴傻般呆滯。她不知道這一個早上,是不是已經對自己做了最徹底的背叛;或者,她被傳說中那些專門迷騙老人、小孩兒的“拍花子”下了迷藥,正被人誘惑著說出自己的家庭地址和銀行卡密碼?
蘭素曦在安遠輕輕的搖晃中醒過神來,有些沮喪又有些淡然地回答:
“我沒什麼值得你騙的。我算是孤兒吧,爸爸在我小學五年級就帶著家裡所有的錢消失了,媽媽去世後留下的房子被姑姑們分了,我的那一份兒說是給我投資了教育基金,我學費貸款的時候,卻連一毛錢都沒見著。我現在給四個雜誌社做兼職攝影記者,每個月除了攢錢還貸款,只能餘下拍攝路費和我自己吃飯的錢,昨晚,這個月的所有花銷還都被搶了……”
蘭素曦盯著安遠複雜的眼神:“所以,給我解藥吧,我不值得你騙……”
安遠的臉從滿懷希望的微笑變成了莫名其妙的糾結:“你居然以為我給你下了藥?!”
他拿過溫熱的豆漿重重地插上吸管往蘭素曦手裡一塞:
“給你,豆漿解毒!”
安遠一定是氣瘋了,跟著蘭素曦一起犯傻。蘭素曦還真乖乖地猛喝了幾口豆漿。
“再喝一杯,把迷藥清乾淨!”安遠監視著蘭素曦喝完第一杯,把自己的那杯也塞進她手裡。
蘭素曦喝得太急,肚子咕嚕嚕往上頂氣兒,可憐巴巴看著安遠,“我……喝不下了……”
“清醒了吧?現在說,你剛才答應我什麼了?”安遠有那麼點兒逼供的味道。
“給你做兩年妻子。結婚。”蘭素曦感嘆自己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安遠長出一口氣,狂亂的心跳終於有些舒緩,生怕她會徹底翻供,生怕她會後悔。
蘭素曦,要不是你,我安遠估計也不會……誰是誰的迷藥?誰又是誰的解藥?
“吃飽,我幫你介紹,要是我說的不對,你來糾正。”安遠把包子推到她面前。
“你叫蘭素曦,大三,攝影專業,小我兩歲。會彈鋼琴,會畫畫,去過全國半數以上的城市,喜歡獨來獨往,沒有朋友,刨去你爸那邊那些不是東西的親戚,你沒有家人,獨身一人……”
蘭素曦嘴裡的咀嚼越來越緩慢,眼睛卻被淚水浸潤得更加晶瑩。沒有哪一刻,她乞求過任何人的關注與關心,眼前的男人,就像那顆與自己夜夜遙望的星星,把自己的一切都看得那麼分明。這個早上,處處恍若幻境,又處處真實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