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了下來。
她只是過來問一下,因為身為大夫不能放著病人不管,可如果他們信不過她或是不需要她,那她也沒辦法。說起來,大夫雖然學習醫術擁有治病救人的能力,但說到底還是由病人或病人家屬來選擇的,治與不治是對方的自由,即使身為大夫也無法去強求。
有幾個隨扈將目光投向包圍圈內的中年僕從,阿依知道主子倒下能夠下決定的自然是主子的貼身隨從,她望向那個男人,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方形臉,五官稜角堅毅,身材高大英武,森森的眼眸裡充斥著一團濃濃的孤煞陰凜之氣,讓人只要望上去一眼便會不由自主地兩股戰戰,渾身發軟,那是上位者特有的威嚴冷冽之氣。
阿依的小腿開始發軟,見那個人冷冰冰地望著自己,即使他蹲在地上,即使他正摟著處在發病中抽搐得十分厲害的主子,卻仍像是正在頂天立地地站立著一樣,讓人有一種被高高在上俯視了的錯覺。
阿依吞了吞口水,見那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也不說話,眼神左右飄忽著小心翼翼地說:
“若是、若是不需要大夫的話,我、我這就離開……”她說著,已經做好了離去的準備,哪知腳後跟剛剛轉動。
“等等!”對方喚住了她,聲音發尖,並且很冷,他的聲線介於男女中間,讓阿依覺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聲線。
阿依戰戰兢兢地回過身,緊張兮兮地望著他。
“你會治嗎?”這是個姑娘,才十歲出頭吧,這麼小的一個丫頭竟然敢靠近他們這些人,倒是有些膽氣,雖然嚇得像只顫抖的小老鼠。他不認為會有小孩子敢拿這種事當兒戲跑過來送死,究竟是什麼驅使這個小丫頭乍著膽子過來的?楊讓的心中不由得好奇起來。
“會的,我治過羊癇瘋。”
楊讓見她回答得很堅定,點點頭,他心裡清楚,山陽縣的廟會非常盛大,只怕大夫不好找,難得有一個傻乎乎的送上門來:
“你過來吧,只是有一樣……”他的眸光陰森下來,冷冷地笑著,望著她,陰陽怪氣地說,“若是治不好,不僅是你,還有你所有的家人、親人,都要與你一起死,一個都逃不掉!”
他在“死”這個字上加了重音,如願看到她小臉發白,渾身發抖。
“那個……”阿依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若是現在說不治了,那你今天就別想走出這條巷子。”
“……”阿依心裡開始第一百次後悔,連周圍的侍衛都有些同情這個自己跑出來撞到老鼠夾子上的小丫頭。
阿依的指尖顫抖得厲害,勉強壓抑下慌亂的心神,努力鎮定地走到正在發病的中年男人身旁。
這會兒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碰到了一群身份高貴卻不講理的“強盜”,雖然她心裡明瞭,從某些方面來說,貴族和強盜的性質是一樣的。
阿依先將七爺的衣領解開,使他呼吸通暢,又從隨身揹著的小挎包裡取出針囊,對著楊讓小聲說了句:
“這位大叔,我先幫這位爺減輕抽搐的病況,麻煩大叔把這位爺扶好了。”這個稱呼她也是在腦內考慮了良久才想出來的,很明顯發病的這個是爺,扶著他的人是僕從,若把僕從也叫做“爺”才有問題吧,而就年紀來講,也只能叫“大叔”了,總不能叫“爺爺”。
楊讓活了四十幾年,還第一次有人叫他“大叔”,十分不喜歡地皺了皺眉,不過為了不打擾對方治療只得隱忍不發。
手起針落,細長的銀針先刺入風池穴內一寸上一寸,緊接著又分別刺入頂中線、額中線、頂旁線、枕上正中線,顳後斜線,隨著細針緩慢卻精準地刺入穴道中,七爺身體上病態的抽搐漸漸緩和了下來,雖然仍舊在發抖,雖然表情仍舊十分痛苦,然而病況肉眼可見地比剛剛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