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對方如此詆譭家人,她正要開口叫他閉嘴,卻聽到施老闆口沫橫飛地繼續說——
“像你嫁的武家不也吃過南北聯姻的苦頭?用難得一見的寶馬換了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沒用女人,還只生了個兒子就跑去尋短,這損失可大嘍……咦?你大嫂好像連個子兒都沒蹦出來就跑了?唉,明明就有前例,怎麼就學不乖啊!”
怎麼連城裡的人都知道她出嫁這件事?袁長雲正覺懊惱,沒想到施老闆接下來的話完全震住了她,讓她連那幸災樂禍的攻詰都無暇顧及。
他說的那人是她從未謀面的婆婆?只是……她聽過的傳聞並不是這樣啊!是施老闆在亂造謠吧?他的個性本來就愛興風作浪,加上事隔太多年,才會將事實越說越離譜……
她要自己別被沒有根據的蜚短流長影響,但想到他當年那唯一一次在她面前顯露的難過表情、想到武父對他的冷淡,以及小時候大人一提到此事就壓低嗓音的場景,陡然揪擰的心口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不,這才是事實!
“我只是過來關心關心,不聊啦,以後有空多來捧場。”誤將她的震驚視作為家醜神傷,自以為報仇成功的施老闆得意洋洋地離開。
袁長雲咬唇強忍叫住他的衝動,逼自己坐在原位。
若武朝卿願意說,他會自己告訴她,她不能用這種方式在他背後查探,那不是關心,而是滿足好奇的探人隱私。
只是……他真的會有想對她說的一天嗎?他們認識這麼久,別說是對她透露一絲絲關於這方面的事,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更是讓人無從察覺。
會一直記得的,因為那都是回憶,會忘記的只有難過。他曾這樣對她說過。
真忘了嗎?但若真的不在意了,他為何絕口不提?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連一點點的情緒都不願對她釋放?!
急湧而上的難過和怒氣讓她再無法負荷,她倏然起身,放下銀兩倉促奔出。
她沒辦法再沒事人樣地坐在那裡,她必須離開、她要離開!
縱馬出了城關之後,觸目所及的是自幼伴她長大的無垠草原,亂成一片的思緒變得清晰,她的心卻更加茫然了。
她該氣他,氣他將她排拒在心門之外,更甚至是因為無法原諒他覬覦袁家家產,進而省下自己的同情與關懷。
但為何……她發現她氣的是看不穿他的自己,而他的隱瞞卻只勾起她陣陣的心痛呢……
★★★
傍晚,武朝卿剛踏進廚房,就看到那個蹲在灶前發呆的窈窕身影,他的腳步和正準備捋起衣袖的動作一起停住。
這是他家廚房,那個冒著熱氣的大浴桶他也很眼熟,當然,他每晚都抱著入眠的玲瓏曲線更不可能錯認——
即使他很確定自己沒走錯屋子,他還是忍不住又環顧了一圈。
平常非得拖到夜色完全低垂才願意回來的她,今天不但比他早返家,甚至還燒好了熱水等他?他絕對沒有抱怨的意思,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原本是想調侃她的突來之舉,但一走近,看到她臉上寫滿疲憊的神情時,全被不捨化成了溫柔的低語。
“怎麼不趁熱洗?”
他很清楚這是件多辛苦的工作,但因為他從小做慣了,也因為這對已成為男人的他並無足輕重,讓他忘了,這是項純靠體力、無法用技巧彌補的工作。
袁長雲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識到他的存在,但已經累壞的她卻連嚇一跳都成了種奢侈。
“給你的。”她簡短道,一站起,操勞過度的身體立刻用陣陣痠痛表達抗議,要不是因為真的沒力氣了,她絕對會忍不住咒罵出聲。
她不是那種連生火都不會的嬌嬌女,但今天她深刻體會到自己真的很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