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滑下,連哭泣都是一聲疊著一聲的抽噎,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發現。眼淚猙獰如同蚯蚓,顧望悠赧然的蓋住眼睛,對著自己笑容慘淡:“鐘琴,你先走好不好,不要看著我好不好,我再哭一會兒就好,再哭一會兒……就好了。”
自己每次都恨鐵不成鋼的戳著她的額頭罵:“呸呸呸,顧望悠,我真看不起你!你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幼稚?眼淚為什麼是女人的武器,因為這是哭給男人看的!有本事你到沈天凌面前去哭,你去啊!!就算舊情不在,你噁心噁心他,讓他愧疚愧疚難道不應該嗎?!”
顧望悠永遠是動動嘴角,撲入自己的懷裡無聲的流淚:“怎麼辦啊鐘琴?他都那樣了,我都不捨得怪他。怪來怪去,才發現,唯一能責怪的,只有我自己。”
顧望悠蒼涼無比的聲音讓鐘琴的心一慟。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好亮出招牌的刀子嘴豆腐心:“誰讓你當初對人掏心掏費,活該你沒心沒肺。”
對於鐘琴這樣自小生活在幸福家庭裡的孩子,她永遠都無法理解顧望悠濃重的負罪感和不安。顧望悠要面對的,永遠是顧衛國厭惡的眼神,直白的暗示她,她的存在不僅多餘而且罪惡,隨時隨地都可以被他遺棄。顧望悠只能如履薄冰的挨著,生怕行差踏錯,連在睡夢中也不安穩,不是一驚一乍的呼喊著夢話,就是被魘著了之後抱著冰冷的枕頭難以入睡。
顧望悠想,她之所以會死乞白賴的巴著宋卿書不放,是因為他眼裡蘊著她從所未見的溫柔,純粹得沒有一絲瑕疵。他的懷抱乾燥溫暖,無論他回來得再晚,第二天醒來她都會發現自己被小心的安放在他的懷裡,非常無賴的抱著他剛剛痊癒的臂膀歡樂的流口水,一抬眼,她就能看著他早已睡意全消卻異常溫潤的笑顏,他溺愛的捏捏她的鼻子:“終於醒了。想吃什麼?”
這樣家長裡短、平凡瑣碎的小日子,她等了這樣久,久到她都快忘記時間,只覺得冷只覺得餓,這一切驟然降臨的時候,顧望悠幾乎是用感恩的心去一點點的承接感受,連追究愛與不愛的勇氣都沒有。
顧望悠抿住嘴唇,聽著話筒裡緩慢的嘟嘟聲,像是有把堅硬的小榔頭砸在心上,把整個心都高高拋起,沒有著力點的感覺讓她惶恐而難受,手下紗質的裙子幾乎被她揉捏成了一團。
很久,顧望悠才聽到對面輕輕的一聲“喂”,嬌嗲好聽,帶著情*欲未消的倦意,一如昨天嬌嗔淺吟時的曖昧:“宋先生這是損我呢,我長得就這麼路人甲麼,逮誰誰認識?”
顧望悠驚得一顫,手機直直的從五指間掉了下去,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轉了一圈,反射的粼粼冷光直直的戳進她的眼睛,手機裡一片嘈嘈切切的聲音,顧望悠聽了又聽,終於忍不住抓起手機洩憤似的衝著廊柱丟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顧望悠看著電板從手機裡飛出來的那刻居然感到一種決絕的快慰。
她可以容忍宋卿書不愛她,但不能容忍他愛著別人的同時卻和她結婚。
沈天凌死在這點兒上,宋卿書也絲毫不能得到她的特別優待。
顧望悠忽然感到很平靜,像是一個被判死刑的人終於得知了確切的死亡日期,心裡滿滿的都是平和。
在鐘琴駭然的目光下,顧望悠猛然起身:“陪我去婚禮現場吧。”
顧望悠做決定的時候只覺得一陣輕鬆,等她真正走入婚禮大廳才發現這有多麼的難,顧望悠像只跋山涉水後無比疲倦的駱駝,一支稻草就能輕易的把她推倒,何況是集中在她光裸的後背上,那麼多那麼多或不解或輕蔑火或疑惑或嘲諷的眼神。
在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渴望宋卿書堅實的臂膀來替她擋去這一切,而偏偏是這個男人,這樣絕情的完成了致命一擊。
顧望悠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登上典禮的高臺。這是宋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