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筠生(一)
落薇順著簷下走了幾步。
葉亭宴所在之處本是西園中一處尚還潔淨的宮室,但殿前因久無人打理,早已零落荒蕪,細雨落下,必定會和著泥土沾溼她的裙襬。
若是裙襬泥濘,她又如何能回到點紅臺去接受眾人朝拜呢?
落薇無奈,只好遣人去請車輿,不料派出的人還沒走幾步,前門處便有一小黃門淋雨疾跑了過來,撲到她的腳下:“娘娘,出事了——”
落薇低頭,見是劉禧的徒弟。
劉禧為人肅整,教出來的徒弟也算是沉得住性子,又是御前行走的人,鮮少有這樣驚惶的時候。
她心中一沉,面上卻不顯,只是問道:“何事?”
那黃門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方才逯侍衛奉命去席間尋葉大人的好友,隨後他與金天衛帶著那位大人一齊到西園來,誰料天降微雨,道路迷濛,眾人走錯了幾步,迎面撞上……”
他嚥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繼續道:“迎面撞上了西園中一位失魂落魄的宮人,那宮人也是嚇得慘了,話都說不清楚,只是反覆道自己在某一口水井中瞧見了、瞧見了一具死屍!”
周遭宮人聞言,立時跪了一片。
簷下掌傘的宮人亦將那把油紙傘擱下,跪在了落薇的身後。
雖說落薇自從封后以來,幫皇帝處理政務要多於管轄後宮,但她既有發落陳年舊人的手腕,又施恩上下、深得人心,三年來禁宮從未出過大差錯。
更別提這樣能夠直接捅到皇后面前來的命案了。
落薇垂著眼睛,聲音聽不出情緒:“繼續說。”
那黃門只得硬著頭皮道:“因著那位御史臺大人在,非要跟隨宮人去瞧一眼,還受了不小驚嚇,逯侍衛不得不帶金天衛暫且封了西園,報與陛下和娘娘知,小人腳程快些,先來給娘娘報個信——陛下說,臺前諸位大人已被驚動,娘娘不必回去了,少頃陛下便親自過來。”
落薇聽罷,冷笑了一聲:“好啊,如今禁宮之內,竟已是旁人當家了。”
那黃門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嚇得連頭都不敢抬,連連討饒。
落薇瞥他一眼,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起來罷。”
其實此類事宜在深宮中並不少見,今日巧就巧在被外臣、還是御史臺的外臣撞了個正著。
被御史臺外臣撞上以後,那逯恆一時無措,慌亂之中先帶金天衛封鎖了西園,又遣人告知了她和宋瀾。
逯恆自以為處理得當,卻不知今日與尋常不同——今日宴會群賢畢至,他如此行事,兼之方才點紅臺上一番風波,必定會驚動臺前大小官員。
宮闈有亂,必屬中宮失德,只消今日撞見此事的那位御史軸一些,參她一個治下無方,便可為她惹上一身麻煩。
換句話說,查不清緣由,來日流言蜚語不斷,罪責只會落到她一個人身上。
若是往深了想,或許這件事……就是衝著她
來的。
這麼多巧合堆在一起,這會是純粹的意外嗎?
落薇心意浮動,突然憶起了榻前葉亭宴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難道是他的設計?
他如今歸屬不明、態度不清,說著一心為宋瀾,卻背地裡收了她的示好,而她欲近些打探,他又緘口不言,實在不能讓人輕易猜測出他的心思。
這樣一個人……
煙蘿起身上前,將落薇身側遺落的那把油紙傘撿了起來,大風欲起,若再不收了,它恐怕要被吹到園中去。
落薇回頭,正巧看見了那扇不知何時被重新撐起的花窗。
趁著眾人未來,她給煙蘿遞了個眼色,重新回到了殿中。
葉亭宴已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