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你上位多久了?”眼見對方確實是油鹽不進的主,紅衣男子也沒了興趣,斂了神色,狀似隨口問道。
“五年。”黑衣女子答得很快,一絲思索的餘地俱無。
“五年……居然這麼久了……是時候了,接著。”一枚丹丸驟然射出,卻被黑衣人輕巧接住,沒有絲毫懷疑的含入口中,下嚥。
“說起來,我都快忘了妖姬你長什麼樣子了,來,讓我看看。”紅影翻飛,瞬時近前,女子只覺面上微涼,波瀾不驚的眼神淺淺掠過主子,任由他揭下那層薄薄的麵皮。
“唔……確實是悶得久了些,瞧瞧這臉色蒼白的著實讓人心疼。不過還真是個美人,這般嬌柔魅惑卻要日日覆於這麵皮之下,可惜可惜。妖姬,不如我來幫你解脫,可好?”紅衣男子愛憐的撫上那白的幾欲透明的面頰,指尖流連,似是有些不捨離開這美妙的觸感。
伴著耳旁呢喃的話語,腹間熟悉的疼痛襲來,只不過這一次只怕是最後一次了吧……從此之後再也無需受此錐心之痛,再也不用去嗅聞滿身的鮮血味道,她終於解脫了……
長生殿,江湖中最具盛名的殺手組織,殺手妖姬為殺手之王,自這兩個字響徹江湖起至今二十餘年,從未失手!長生殿唯利為上,不論正邪,只要出的起價,必會完成任務,不死不休。而殺手妖姬,無人知曉他的身份,無人知曉他是男是女,無人知曉他真正的年齡。
看著倒在地上氣絕身亡的女屍,紅衣男子未見絲毫悲憫,彷彿之前的愛憐都是錯覺,指尖劃過,一張薄如蟬翼的麵皮便落入掌中,上面還沾染著濃稠的血滴,旋即便再也不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張臉,縱入無際的夜空中,再尋不見。
江湖人只知長生殿神秘,只道妖姬辣名,卻從來無人知曉,這妖姬自始至終從來就不是一個人。選取最頂尖最優異的殺手位列妖姬之名,長年累月的頂著令人窒息的易容麵皮。可是,妖姬也僅僅只是妖姬而已,時間到了,便要消失,這是長生殿歷來的規矩,妖姬易主,身死,剝皮,陳入暗閣。
幽暗的暗閣之中,只餘豆丁暈黃隱隱罩染,紅衣男子將手中尚帶餘溫的麵皮置入灌注褐色液體的琉璃瓶中任其徐徐漂浮,旋即轉身,不見,暗閣重獲詭異的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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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將死一瞬,腦海中會將記憶中的片段逐個回憶個遍,因為一旦去了黃泉,飲下孟婆湯便什麼都沒了,人活一世,總要知道自己這一世經歷了什麼。
掩埋在心底的片段漸漸清晰,隱隱映著幾抹模糊又熟悉的人影,溫柔而安定的看著她,那是孃親跟爹爹吧,一夕之間,偌大的庭院被一把火燒了個遍,唯有一地的鮮紅刺得眼睛生疼。躲在枯井中的孩子睜著驚惶的眼死死捂著嘴,顫顫的看著頭頂上方早已氣絕卻死死護著井口的爹孃。
再然後……便碰到那個男人,一身豔絕的紅衣獵獵,眉目妖嬈,在一汪廢墟間笑的和煦清冽,讓人恍神不自知。
“跟我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囚了她一生,儘管這一生短暫的可憐。
漫天的飛血,渾身的腥臭,從初始的瑟瑟發抖到之後的面不改色。她的命是他給的,所以還他一生,儘管他根本不屑。
這沾染無數鮮血的雙手,這揹負數條人命的殘軀,想來連奈何橋都過不去的吧,應是直接下地獄才對。
這樣也好,她早已疲憊,也早已厭倦。
妖姬妖姬……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清了。
“練兒……”一聲細語低喃,隱隱傳於耳際。
“我的練兒,我不會讓你死的……練兒……”
意識脫離的一瞬,她隱約聽到那陌生卻早就刻入心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