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在季家建立了一些權威,她並不想去打破。更何況,她在這個家裡,能待的時間怕也不長了,得了閒兒,她更願意陪陪段夫人,哄哄兩個小侄兒。
入了臘月,京內各世家大族都自有事情需要處理,飲宴應酬,便也因而少了許多。季煊也因此得了空兒,可以在家陪著嬌妻愛女,享受一下含飴弄孫之樂。
臘月初四那日,荼蘼正在段夫人房內閒聊,福威伯夫人施氏忽而再次來訪,倒讓她暗暗的吃了一驚。她卻還記得上回這位施夫人來時的情景,只是那時自己年紀尚小,猶可作出嬌怯不經事的模樣,如今若再如此。卻是難免要得罪人的。施氏再見荼蘼,眼見她言語有度,舉止更是落落大方,心中也不由暗暗喜歡,只恨自己當年不曾早些下手。
段夫人見了她,便猜知她的來意,寒暄完後,便將女兒支了出去,卻留施氏說了好半日的話。荼蘼心中雖也隱約猜到了一些,但事後段夫人既不說,她也便樂得裝糊塗。
只是後日見了季竣灝,隨口問起他那幾個好友時,季竣灝卻是面色古怪,言辭支吾,讓她心中不自覺的便有幾分懊悔之意。重生至今,很多時候,其實她都還是覺得有些迷糊。她不想讓自家人再重蹈覆轍,想讓他們都幸福快樂,而她的努力,在目前看來還是卓有成效的,只是……她發現,她在改變自己一家人的同時,也同時在影響著別人。
例如,林培之與冼清秋,又例如,林明軒……甚至、甚至還有林垣馳想到這個人時,她便不由的皺起了眉。他——變得可真是多呀,多得非但不會讓她覺得陌生,反而讓她更覺熟悉。因為,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年裡頭,與她相互糾纏、彼此折磨的,可不正是如今的這個林垣馳。在她心裡,有時會忽而飄過一抹靈光,讓她意識到一些甚麼,只是在深思之後,她又會覺得荒謬,荒謬的不像是真實的。
不過,她有時也會想,即使真是這樣,其實也沒有甚麼的。她可以感覺得出,林垣馳在竭力的改變著,至少,他並沒有在那一年的夏天,由杜國舅帶領著,前來她們府上拜望,並希冀獲得幫助。由此看來,無論那個猜想是真是假。他都應該不會再靠近自己才是。
她默默的如此安慰自己,心中卻不知怎麼的,更覺不安。
臘月廿三日,微雨,遠遊的季竣廷終於趕在年底回到季府。訊息才剛傳到後院,荼蘼便有些坐不住,忙忙的問那個報信的丫頭:“二爺是獨個兒一人回來的,還是另有他人相伴?”她想著盧修文也不知有沒有同季竣廷一道回來,故此才有此問。
那丫頭怔了一下,才答道:“我也是聽了人說二爺回來的,卻沒聽見還有旁人!”
荼蘼點了頭,便吩咐慧清賞了她,自己卻匆匆起身,徑自往段夫人房裡去。
及至到了,卻見段夫人笑吟吟的坐在房裡,眉目之間有著掩不去的喜氣。季竣廷一身風塵的坐在下首,膝上卻還坐著安哥兒,一邊季竣灝也在。安哥兒自幼跟著段夫人,眼前時常見到的是季竣廷與荼蘼,因此對他二人,卻比對父母更要親上許多。如今數月不見季竣廷,自是一見便欣喜若狂,也不管他是否風塵僕僕,奔了過來,便爬上了他的膝蓋。
軒哥兒這幾日感了些風寒,前兒更是高燒不止。段夫人與韓璀怕兩個孩子日夜混在一塊,染了病氣卻是不好。便將他們拆了開來,安哥兒仍在段夫人房裡,軒哥兒卻住回了韓璀那邊。這幾日。韓璀卻是連府內事務也都無心打理,只是一心一意的守著軒哥兒。
荼蘼笑著見了禮,這才細細打量著季竣廷。數月不見,季竣廷瘦削了少許,人也略黑了些,精神卻是更勝往日。眉目之間的那份優雅圓融之氣隨著歲月的剝蝕卻是愈加清晰,瞧見她時,眸中便泛起了淡淡的溫柔笑意,自有一份內斂如玉的光華。
荼蘼欣然笑道:“二哥可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