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源的手輕微一顫,面上猶疑之色更濃。承平帝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重複道:“拿來!”吳源一個回身,噗通一聲,已然雙膝跪地,哽咽的喚了一聲:“皇上……”
那隻蒼白瘦弱到青筋畢露的手已堅定的伸了出來,他終是不敢違拗,那藥瓶奉了上去。承平帝顫著手,拔了數次,方才拔出瓶塞,看也不看的傾出一把,盡數塞入口中。藥似是吞得多了,他伸直了頸子,嚥了幾下,方才將藥嚥了下去:“水!”他含糊的說道。
吳源急急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承平帝口中,承平帝一仰脖子,將水喝了下去。水似是喝的急了些,他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張青白到沒有一絲生機的面上泛起了絲絲紅暈,乍一瞧,倒覺氣色好了些。吳源忙為他撫背順氣,過了好一刻,他才算是平息下來。
靠在軟枕上,承平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緩緩道:“朕……適才……夢見玥兒了……”
吳源一顫,忙又跪倒在地。玥兒,正是肅親王林垣馳的母親杜皇后閨名。他自承平帝尚在潛邸之時便一直服侍著這位帝王,對杜皇后的閨名自也略知一二。
承平帝沒去看他,只淡淡的笑了一笑:“她還是從前那副溫柔賢淑的樣子,見到朕的時候,也並不生氣,只笑著對朕說,說她與淑妃在泉下已等了朕多年了……”停了一下,他又搖了搖頭,道:“她還說,前兒,她見著妙妙,妙妙還問起她,問她……朕何時下去……”
吳源的臉都嚇得青了,只是佝僂著身子,不斷的打著顫。
承平帝見他這般模樣,便不再言語,闔目休息了片刻,重又睜開雙眼:“扶朕起來罷!”
吳源顫抖著起身,慢慢的服侍承平帝穿衣,待衣裳穿好,他才又取出一領狐裘,為承平帝穿好。承平帝服了藥後,精神與面色都比先前好了許多,在他的攙扶下,慢慢走出寢殿。
秋陽毫不吝嗇的照在他的身上,溫暖而祥和。空氣中金桂與菊花的香氣幽幽,被陽光與水汽一蒸,便愈發氤氳柔和,沁人心脾。承平帝微微眯起眼,目光卻忽而落在自己的右前方。
那裡,一名著淺緋色宮裝的少女正輕盈而緩慢的走過來。
燦亮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整個人沐浴在淡淡的金色光暈之中,明明發上、身上都沒有太多、太繁複的釵環飾物,但卻讓人有種明亮得睜不開眼之感。
她走的並不快,足下卻極輕盈,看著甚至有些蹦蹦跳跳的意思。這種奇異的步姿,讓他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春日,那個嬌俏可人,愛一蹦一跳走路的江南女子“妙妙……”他不由的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卻是微不可聞。
少女似乎甚麼也沒有聽到,她稍稍的加快了步伐,腳下的步伐便也愈發輕盈靈動,她迎上前來,深深施了一禮:“臣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口爽脆清朗的京片子,卻並不是那記憶中的吳儂軟語。承平帝一震,再低頭定睛一看,這才醒過神來:“你是荼蘼?”他笑了一笑,慢慢的說著,心中亦不知是種甚麼滋味。
“你的足傷已好了麼?”他信口問著,想起她適才的步姿,這才意識到今兒荼蘼的走路姿勢何以會這般的輕盈而迥異平日。是了,宮中對女子的行路姿勢,一貫的要求都是端莊平緩,只因她足踝有傷,行路姿勢才會顯得比平日佻達得多。
荼蘼抿嘴一笑,答道:“謝皇上關心,將養了這幾日,已無大礙了!”
承平帝點了點頭,目光四下一掃,忽而開口道:“今兒天氣好,你陪朕下盤棋罷!
正文 24 葡萄熟了(一) 25 葡萄熟了(二)
24 葡萄熟了(一)
棋枰很快便被取了出來。下棋的地方,是在昭德殿園子裡的一處葡萄架下。秋意濃重,葡萄藤上串串猶帶白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