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答應著,便坐了下來。蘅芳閣原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小小樓閣,四面空曠,坐在閣內,雖是夏日,仍是涼風習習,絲毫不覺暑意襲人。林明軒自動自發的提起桌上那隻猶自沁著水珠的精巧銀壺替她倒了一杯冰鎮酸梅湯後,一時也不知該說些甚麼。二人面面相覷了片刻,林明軒才笑了一笑,道:“竣灝那小子,如今是愈來愈不像話了,你回來了,他居然還瞞著我!”
荼蘼抿唇一笑,執了茶盅,喝了一口酸梅湯後才道:“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是有些尷尬的!三哥自然不好將我回京之事大事宣揚!”當年她飲下“鶴頂紅”,放火燒宮後悄然離去,因此在京城大多數人眼中,清平侯府的大小姐季水柔早已不在人世了。
林明軒神情微顯悵然的嘆了一聲,顯然是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兒。過了一刻,他才道:“一天有皇上在,就沒有誰敢說你半個不字,所以你其實也不必如此的!”荼蘼聽了這話,一時也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惟有苦笑而已。事實上,若沒有林垣馳,她又何須如此隱姓埋名。
林明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自也明白其中關竅。荼蘼,我本來並沒打算見你的!但我聽竣灝說,你已搬入了寶親王府,我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該見你一面!”
荼蘼一怔,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不由的拿眼去看他。
林明軒略微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壓低了聲音道:“荼蘼,別太快做決定!當心有變!”
他的聲音極低,語氣卻極肯定,神情更是別有所指。
荼蘼沒來由的心中一驚,到了這個時候,她哪裡還能不明白林明軒此來的意思何在。
他想必是聽說自己搬入寶親王府,誤以為自己聽信了外頭傳言,以為林垣馳已是凶多吉少,在沒有選擇的餘地之下,下定決心嫁給林培之,所以才這般匆匆趕來提醒。
四年了,如今的林明軒已手握宮中禁軍大權,而他,想當然的必是林垣馳心腹中的心腹。
所以,他必然掌握著關於林垣馳如今下落的最確切的訊息以及京中的大勢所趨。
只是,林垣馳的下落,是如今京城之中最為隱秘之事,但林明軒此刻卻將這事告知了自己一股溫暖的感覺不自覺的湧上心頭,荼蘼抬眸看他,真心道:“林三哥,多謝你!”
一直以來,林明軒於她,都是極為特殊的那個人。她會拒絕林垣馳,甚而對林培之生出疑忌之心,卻從來不曾懷疑過林明軒。於她而言,林明軒幾乎就像是她的第四個兄長。
而這,也正是她當年為何會動念想要嫁給他的原因。只是可惜,她與他,終究還是沒有緣分。不過,這或者也是一種幸運,至少,她仍可以保留這份兄妹一樣的情感。
林明軒聽了這聲謝,非但沒有絲毫欣慰之色,卻反神色複雜的苦笑起來:“荼蘼,我能幫你只有這些!培之……唉,我也並不是說他不好,只是……我明明修書給他,勸他莫要回京……”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連連苦笑,俊美的面容上淨是無奈與無力。他與林培之曾是極好的朋友,他一度以為,自己與他會是永遠的知己、朋友。但目下林培之忽然回京的舉動,卻讓他極是不安。
他亦不願去懷疑自己的朋友,但卻又無法說服自己。
荼蘼張了張口,想說甚麼,最後卻還是放棄了。有些事兒,她是不願插手其中的。何況,她也相信,林培之自有保全自己的一套本事,自己若強行插手,怕是反而適得其反。
“不說這些了!”她笑著扯開話題:“我那三嫂子如何?”
提起新婚妻子,林明軒面上第一浮起的並非欣然與甜蜜,而是淡得幾乎不易察覺的歉疚之情:“英華……她是一個極好的女子,溫和內斂,且不多言多語,容貌,亦是一等一的人才!”他說得完了,微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