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快說出你的身份!
宮女輕輕一抖,原本就不佔空間的身體縮得更小了,低聲嘟囔出幾個詞,沒人聽見。
朱允炆不耐地揮退所有人,只留下宮女,御書房的門也緊緊關閉。唇部扭成一個奇怪的弧度,緊握的拳頭洩露了他此刻的情緒,朱允炆勉強擠出一個平靜的音調,問:“你叫什麼名字?”
“……蟬衣。”
“你和柴雨圖什麼關係,為何代替她做那種事?”朱允炆停頓片刻又問。
“是她逼我的,她騙我說小姐……是我的錯,皇上要打我殺我都是應該的……求你先派人找小姐……郡主,她一定是被壞人綁架了,湯碗裡有毒……”
這些語無倫次的話,朱允炆一直沉默著聽完,黑漆漆的眼珠帶著奇異的光,逡巡在她的身上,看得她心頭慌慌,有立刻刨地逃走的衝動。
蟬衣知道自己把朱允炆得罪的不輕,如果珍惜生命,她就該聽從小姐安排,坐著噠噠的馬車遠離京城,遠離太子府和皇宮,安安分分地揚州的園子裡當她的小丫鬟。只有柴雨圖知道那件事,只要她不提,自己就還是安全的。柴雨圖也沒有洩露的理由,所以本來一切都是好好兒的。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變成了皇上的朱允炆會怎麼處置自己呢?聽說從前的老皇上很喜歡砍人,把人砍成一塊一塊的,埋到不同的地方……
蟬衣胡思亂想著,最後被朱允炆盯得受不了了,頂著壓力問:“你怎麼認出我的……”她只在夜裡見過他一次,很黑很黑的夜裡。生怕不保險,又怕被柴雨圖認出來加以迫害,她還用核桃汁把臉塗得漆黑,就算小姐在場也不好相認的。
朱允炆慢慢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慢慢接近她睜得圓圓大大的杏眼,以一種磨人的速度。
蟬衣見過何當歸在桃花林裡練武,其中一招就是這樣的姿勢——聽說是專門用來挖人眼睛的!頓時嚇得不能動,嗚嗚,她要告別這個明亮世界,從此當一個盲人了嗎?嗚嗚,說不定朱允炆還要把她砍掉,挖坑埋了。嗚嗚,小姐救命!
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咫尺間停頓,遙遙點住那雙閃爍著驚恐之光的眼睛,道:“黑暗中我對你的長相併不清楚,可我還記得你的聲音,還記得……你的眼神。你的眼睛和我見過的每個人都不同,是一種不曾被汙染過的小狗的眼神。”
“你說我像……狗?”蟬衣一呆。
※※※
故事切換至四個月前,柴雨圖嫁進太子府,朱允炆不喜歡過於矯揉的女子,對她態度一直淡淡的,安排侍寢的事也耽擱下來。
柴雨圖除了設法吸引朱允炆的注意外,還有一件不能言說的苦衷。
早在羅府住時,大房的養子羅乾義四十多歲,表面正直得像個和尚,暗地裡卻物色著他周圍的一切美貌女子,找機會下手。而她柴雨圖從來不受人保護,只有被欺負的份兒,很快被那個色鬼羅乾義得了手,還得一想二,糾纏不休。她深知道羅府再也呆不下去了,才哀求彭時帶她走,誰知彭時口裡答應下來,但跟她想的意思完全不同。
她想當彭時的女人,彭時想把她送給皇長孫當奸細,許下她各種好處。她被那低沉有磁性的聲音迷住了,蠱惑了,他說什麼她就應什麼。等進了太子府才察覺不妙——這裡是皇家內院,對女子的德操要求高得嚇人,沒有貞操的女人被查出來,用釘子釘死都不解恨。
柴雨圖嫁進太子宮走的是特殊渠道,沒查驗是否處子,但侍寢時肯定會露餡的!
她想到了找替身,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直到在花園裡意外撿到了蟬衣,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紅唇溢位笑意,盯得那小丫頭背脊發寒。
侍寢的日子安排下來,柴雨圖的頭腦雖不是絕頂聰明,但是拿來哄騙一個蟬衣富富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