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溫情的問詢,雷沁擺出的是酷刑逼迫。他要的是有用的資訊,而不是悲涼的寒暄。事實證明,正是這幾人謀算了蘇幾度。起因無非是蘇幾度戀上了一名女子,二人相見恨晚,不能自拔。
愛戀本是人世間最美麗的一種情感,但誤的是這名女子早有所屬。她是俠少中一人的嫂嫂。更誤的是這名俠少亦思慕著他的嫂嫂。
然後雷沁沒有聽下去。
雷沁殺光了所有人,包括那女子。
月光下,雷沁髮色花白,羅剎鬼一般的皺紋溢滿整張臉龐,他昂首看月,嗓音沙啞說道:“我有一個視為子侄的後輩,他叫蘇幾度,年紀和你差不多,度兒的見識,性情,天資甚至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比你好,比同齡之輩都好,如果他能活到今天就好了。可惜,可惜他還是太過純真了,不懂人心是多麼的險惡醜陋。他死之後,老夫終於承認天妒英才這一說法。金家的小子,所以我不介意讓金家也嚐嚐這種滋味。何況你截殺朝廷命官,犯的是不赦之罪,朱崖更有令拿你,我斬了你,金月遊無話可說。我只問你一句話,姓高的在那裡?”
金寒窗感受到了威脅的意味,但是他面不改色道:“抱歉,我不喜歡你問話的方式,另外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答不上來,我們早已分開。”
雷沁面上年輪一般的皺紋波動起來。他森然道:“年輕人,斬了你的四肢,把你變成一個蠶蛹的時候,你會哭著求著告訴我的。”
金寒窗氣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和高行天非親非故,他去了那裡,我如何知曉?”
雷沁深看他一會兒,啞聲道:“謊言。”
“你!既然說什麼你都不相信,那就刀劍下見個真章,拔你的劍吧。”金寒窗放棄解釋,有些道理要放在拳頭後面,他釋放出了弱者的挑釁。
“不逃?”雷沁問著,探手向後,握住了大劍的劍柄,緩緩拔出了兇劍。
這把劍一出鞘,就散發出濃烈的血腥之氣。大劍劍鐔延伸極長,使劍呈現十字型的外觀,月光照映寬闊的劍身,朦朧夜色裡似乎能看見劍上的道道血痕,經久不散的血痕一道就是一場屠殺的印記,這把劍已經不知斬過多少人,就是雷沁也不記得了。他也根本不需要記住這些東西。
溫暖的夏夜,金寒窗感受到隆冬的寒意,他的身體僵硬的像一塊木頭,這是被強大氣機鎖定的結果。
雷沁的兇劍簡直令人如芒在背。
金寒窗面對大敵腳踩連環步,橫傘於胸,立掌虛印於前,擺了個防禦的起手式。
“逃啊,鼠輩,你為什麼不逃,逃到你們設下的陷阱也好,我知道高行天沒有走遠的。”雷沁踏前一步。
“我為什麼要……”金寒窗一個“逃”字沒有發出口,只覺勁風撲面,對面一劍已經斬了下來。金寒窗瞬間撐開錦瑟傘,雷沁大劍正劈在膨脹的傘面。“噝”的一聲,錦瑟傘發出洩氣皮球一般的響聲,繃緊的傘面像是枯萎的花朵迅速憋皺下去,傘骨處的機關“咔嚓”斷裂了。
雷沁本想一招就卸下金寒窗一條手臂,然而少年竟能擋住他的十字劍,這令他頗感意外。
錦瑟傘的主體是一把伸縮自如的傘槍,此外它還配了可以彈射傘骨的機關。青州一戰,錦瑟傘耗損得不輕。金寒窗閒來無事就修補加強錦瑟傘的諸般功能。考慮到錦瑟傘的傘面乃是烏金絲織造,非常堅韌,他便透過改裝機關,使傘面也具備了護盾的功能。如此一來,金寒窗仗著錦瑟傘進可攻退可守,少年自認戰力上了一個臺階,那知今夜遇到雷沁,一擊下來,機關損毀。
雷沁愈發逼近,老者面上的千百條皺紋一起躍動著,完全掩去了真實面貌,只能看到暗黑的一張人臉。
金寒窗緊緊扣住錦瑟傘發射傘槍的機關,全神貫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雷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