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那笛音的來源之處,樂聲卻驀地停下了。
冒頓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兒,很快就看到有個披著月光的少年從草坡那端慢慢露出了臉。
月亮已經懸至中天。今個兒是滿月,月亮格外明亮,這樣的夜晚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他曾攜著呼延月從月氏夜奔千里的情境,那夜眼看妻子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殞的心痛……此生不想體會第二回。
他知道現在站在百步之遙的趙懸弓與呼延月非常相像;可是今次卻不知為何,月下的少年容貌依舊,可看起來卻像是另外一個人,他定定地望著自己,神態從容。
冒頓看著這樣的趙懸弓出了神。
冒頓一向雷厲風行,想要什麼就不擇手段,因為他深諳若是錯失機會日後就算悔恨也未必能夠得到的道理。
他想要這個少年,想要將他留下……可這個時候卻不想再用強迫的手段。
對著少年的方向,冒頓伸出了一隻手,雖然未置一詞,但那動作的意義卻不言而喻。
看著這對峙的兩人,臧衍背脊不由地冒出了冷汗,雖然他很想拉著趙懸弓就跑,可偏偏腳下像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良久良久,趙懸弓轉過了臉,衝著臧衍嫣然一笑,道:
“臧大哥,對不住……你恐怕得一個人回中原去了。”
又見趙懸弓把先前吹奏的那隻笛子遞了過來:
“請告訴驥兒與英兒,我不是位好兄長,叫他們二人毋須掛念。”
臧衍心下一沈,還想說些什麼,但見趙懸弓已經調轉過身,信步朝著冒頓的方向走去。
微風捲過草地,傳來颯颯輕響,少年的衣袂也隨著風輕輕舞動。
望著趙懸弓的背影,話到嘴邊,臧衍卻緘口不言。
他知道,這回無論他說什麼,趙懸弓是再也不會回頭的了。
閼氏 四十六
白馬過隙,風雲十載。
高祖稱帝次年,匈奴單於冒頓佔馬邑,繼續向南進攻,圍晉陽。高祖赴晉陽御駕親征,與匈奴對敵。
是年冬,晉陽大雪,漢匈交戰,匈奴詐逃,引漢兵入平城。胡兵四十萬,困高祖於白登山。
“吾等已被困白登七日,卿有何破敵之策,快快呈上!”
劉邦這邊問詢,座下群臣卻一個個面面相覷。被困白登之前,漢軍也曾派斥候前去打探,發覺匈奴的騎兵個個老邁,馬匹瘦弱,看似非常不堪一擊,劉邦以為勢在必得,使臣劉敬卻說“兩軍交戰,匈奴不以精兵臨陣,只暴其短,恐為誘敵之策,不宜追擊”。劉邦大怒,以為劉敬是在動搖軍心,就把他關了起來,自己領兵深入平城,卻不了匈奴人果真如劉敬所言,是以老弱殘兵誘敵,一入城,匈奴精兵便層層包圍,將漢軍主力逼至絕境。
如今被困多日,敵眾我寡,想要在下山之時開出一條路逃出生天斷不可能!劉邦雖然悔不當初,可現在亦無他法,又見群臣束手無策,他正欲發怒,忽然聽一旁的謀士陳平道:
“陛下,微臣有一計。”
劉邦點頭示意陳平道來,陳平便答:
“微臣聽聞冒頓單於有一閼氏,甚為寵愛。前幾日在山上望見匈奴後營,閼氏常伴單於身側,朝夕不離,二人看似情深意篤。微臣欲請陛下允准,遣使者向閼氏遊說。女流之輩,多貪愛金銀珠寶,只要投其所好,應能勸服閼氏向單於進言,解開這白登之圍。”
雖然陳平此計並不高明,但當下卻無更好的對策,這般劉邦便頷首道:“就依卿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