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了一會兒,冒頓這般開口道,教趙懸弓頗為吃驚。他抬起頭,看到冒頓微慍的表情,知道呼延蘭根本是自作主張帶自己出去打獵……只是冒頓為什麼生氣?他很在乎自己麼?還是說忽然發現“所有物”不見,王子覺得他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回帳房去。”
王子向他的禁臠發號施令。趙懸弓聽到了,卻沒有動作。
冒頓見趙懸弓不走,便皺著眉頭問:“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趙懸弓不吱聲,他的確害怕冒頓,不過這個時候他卻鼓起勇氣,直直望進冒頓的眼睛:
“王子殿下,你有曾經被人關起來的經歷嗎?”
冒頓一愣,回過神,問:“什麼意思?”
“在我們中原,只有女子是不拋頭露面的,”趙懸弓有些激動地說:“不過在匈奴,連女子都可以像男人一樣彎弓射箭、騎馬狩獵。可是我身為男子,卻像一隻被豢養的寵物,禁足在帳房裡,哪裡都不許去……這種滋味你能體會嗎?”
“你想要……自由地在王庭走動?”
趙懸弓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不行,你會逃跑。”冒頓一口回絕。
“殿下,這次我不會,”趙懸弓這麼說,接下來的一句話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請你相信我,我想留在匈奴……”
前一天晚上,他還迫不及待想逃離單於庭,可是現在,他卻不想走了。
很多年以後,趙懸弓仍舊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不過他很清楚,就是因為這句無心之言,讓他一輩子留在了陰山腳下,留在了匈奴人中間……
閼氏 九
匈奴。
這兩個字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懾人的力量,令人聯想到野蠻、嗜血和屠戮,可是真正生活在匈奴人中間,趙懸弓卻發現,他們並不像自己開始想象的那樣……
自從冒頓允許趙懸弓在王庭走動,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為了防止他出逃,冒頓在他的雙腕和雙踝加上一種特製的鈴鐺,沒有鑰匙是解不開的,這樣無論趙懸弓走到哪裡,伴隨他的都是一陣鈴兒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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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鈴鐺真煩,什麼時候可以取下?”呼延蘭問。
“等到蹛林大會的時候就行了。”
“蹛林大會?天啊,還有半年的時間……”呼延蘭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彷彿戴鈴鐺的不是趙懸弓,而是她自己。
匈奴人正月會單於庭,舉行春祭;五月大會蘢城,祭先人、天地、鬼神;秋天,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現在才四月中旬,離蹛林尚有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可是趙懸弓並不急著擺脫鈴鐺的束縛──因為他知道,這是冒頓對他的考驗。
“如果在這段時間裡,你能乖乖地留在單於庭,我就解下鈴鐺。”
這句話,就像是一種承諾:如果趙懸弓能透過考驗,他就可以獲得冒頓……甚至是整個匈奴氏族的認可。
“叮叮噹噹,陪我們捉迷藏好嗎?”
正在和呼延蘭說話的間歇裡,一個匈奴男孩抓著趙懸弓的衣角這般問道。因為身上的鈴響,“叮叮噹噹”是孩子們對趙懸弓的稱呼,趙懸弓回過身蹲下,對著男孩頷首答應,一旁的其他孩子見狀都高興地歡呼起來。
“你和小鬼們很有緣哦,我就和他們玩不來。”呼延蘭這般道,她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趙懸弓笑了笑,不接茬,這時他忽然發覺有兩個熟悉的小小身影。
“你們也過來玩啊。”趙懸弓衝著冒頓的兩個孩子:稽粥和雛菊招了招手,小雛菊似乎很心動,想邁開步子過來這邊,卻被哥哥稽粥一把拽住。
“不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