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年前在各省運動競選之際的見聞,可以大略窺知同盟會控制的安徽、江西、廣東諸省積極整軍備戰,不難推出南方國民黨早已處心積慮想要推倒中央政府,取而代之,只是苦恨沒有合適的藉口發動北伐。所以謀殺宋教仁一事很可能是孫文籌謀已久的一石二鳥之計,既可除掉黨內親袁派異己宋教仁,又可嫁禍袁項城挑起戰爭。我們貿然插手想要拯救宋教仁,只怕並非易事!”
陳訓恩說道:“其實我們要救宋教仁倒是非常簡單,只需派暢卿先生以新中國黨特使身份南下,邀請宋教仁到華熙園商談正式國會召開事宜。到華熙園之後,以狸貓換太子之法將宋教仁送到機場,直接坐上飛機奔赴北京即可。前後不過三兩日工夫,保證讓孫文、居正之輩措手不及。但問題關鍵不在於如何救宋教仁,而是要不要救宋教仁,救了之後又會出現什麼後果?”
程子寅不耐煩地答道:“救他作甚?所謂‘彼人之禍,吾人之慶’,孫文加害宋教仁嫁禍袁世凱無非三種結果,一是宋教仁僥倖逃過一劫,則國民黨南北分裂,實力大損,我黨可以乘機坐穩國會第一大黨的寶座;二是宋教仁身死而孫文嫁禍未成,則孫文身敗名裂,國民黨群龍無首,我們和袁世凱可以乘機瓜分國民黨在長江以南地盤;三是宋教仁身死、孫文又嫁禍成功,則國民黨必會與袁世凱有番混戰,我們可以坐觀成敗,收取漁翁之利。
“既然無論何種情況,我們新中國黨都能獲利,那何必還要費心勞力地去救他?而且正如先生所言,宋教仁鋒芒太甚、桀驁難馴,不懂知恩圖報,救了他不僅難以落得半點好處,只怕以後還會為自己樹立一個勁敵!當然,我對宋教仁也無半點好感,此人奢談民主、共和、愛國,可是他究竟做過哪些有益國民之事?他頂多就是個口中雖有千言、心裡實無半策的政客而已,死不足惜。”
孫元起情不自禁微微頜首,倒不是贊同程子寅的意見,而對他近兩年來“從奴隸到將軍”的巨大進步表示讚許。儘管他言談之中依然難掩粗鄙之氣,但能侃侃而談言之成理,顯然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湯壽潛此時字斟句酌地說道:“儘管宋教仁死不足惜,但如今有人找上門來請託求救,只怕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免得到時候孫文陰謀東窗事犯時,我們遭受池魚之殃。當然,最後怎麼救、能不能救活,那就兩說了。”
孫元起點頭道:“蟄翁可謂老成謀國!既然孫某獲知訊息,無論從個人譭譽還是我黨名聲來說,我們在宋教仁一事上都必須有所行動才行,這是底線。至於採取如何行動,皙子,你有何高見?”
擔任四川民政長之後,楊度依舊是長衫摺扇的標誌性打扮,不過眉眼之間明顯少了幾分狷介,添了幾分和善,似乎在政府中磨去了一些稜角。見孫元起發問,他才灑然合上一直在搖動的紙扇,亢聲答道:“剛才聽聞蟄翁、暢卿、虎臣、彥及諸位高見,楊某深感佩服,但有個問題如鯁在喉,想說出來請大家賜教,那就是我們如果坐觀成敗的話,能否真的獲取漁翁之利?”
不待程子寅反駁,楊度便自問自答道:“答案很顯然,不可能!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首先忽略了袁項城對此事的參與。非常簡單的一個問題:既然仇亮能想到找百熙求救,如果我們拒絕,他怎麼可能不去找袁項城呢?除非我們有把握能將仇亮及其身邊知情者在他們去找袁項城之前全部滅口,很明顯,我們做不到這一點。而且一旦走漏風聲,會對百熙和我們新中國黨的聲譽產生極惡劣的影響。
“眾所周知,宋教仁是親袁派,此次袁項城要是救他一命,兩者很有可能一拍即合。不錯,宋教仁是個政客,但他是個在北方政壇有著重要影響的政客,是個有才華、有手腕、有思想、有能力的政客;而袁項城則是實力、聲望兼備的軍事能手。萬一他們倆聯手,那才是我們的心腹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