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雪霖相處十幾年了,這傢伙總是這樣神秘兮兮又故作深沉的。要耍關係,此人的關係那真是太多了,就像人常說的,海著哩!上至省城京都,下到鄉村街閭,紅黑兩道,三教九流,似乎沒有他不認識的,也沒有掛不上鉤的。
關係多,資訊就廣,資訊廣,就可以算得上手眼通天。所以求陳雪霖辦事的人特別多,他似乎也沒有辦不成的事。不管是跑貸款,搞資金,上戶口,打官司,調人找工作,還是在街上丟了錢抓小偷,只要求上門來,陳雪霖一定幫忙,而且只要他嘿嘿一笑,撥幾個電話,也就一定能夠辦成……
而且對於政治上官場上的事,陳雪霖也特別敏感,似乎有一種本能的特殊嗅覺,隨時能夠告訴你,某書記和某某關係很鐵,昨天中午在哪裡吃飯,昨天晚上又在哪裡打球;某局長又好上了一個歌廳小姐,小姐名叫什麼,正和老婆鬧離婚;省委常委會明天下午召開,剛剛開了書記碰頭會,某某地委的班子要做調整,專員要當書記了……而且事實不斷證實,他所說的基本上都是正確的。
不知有過多少次,只要坐在一起,狄小毛就真誠地勸他:憑你這份聰明,這份機靈和種種關係,絕對是塊搞政治的料。你要不從政,那可是太可惜了。
陳雪霖卻說:我才不傻呢。實話和你說,錢多了,太累,官大了,更累,搞政治太熬人,簡直就不是人做的。要是讓我搞政治,那還不如讓我上大青山掏龍骨去呢。人各有志,誰也勉強不得誰。就說你吧,你的優點在於講義氣,好勝心強,對權力充滿渴望,對權力所帶來的榮耀十分嚮往,而且富於責任感,能抑制自己的**,這些都是從政所必須的。而我呢,最不喜歡的就是扭曲自己,約束自我,又沒有責任感,這些可都是從政的大忌。
所以,我有自知之明,這輩子只要啥時候都不缺錢花,不缺女人睡,無拘無束,自在逍遙,就像我這自由展的肚子一樣,就可謂此生足矣,豈敢奢望他哉!
說著,他總是自我陶醉地拍拍如身懷六甲般的肚子大笑不已,那笑聲也確是無拘無束。
看他笑,狄小毛也笑,卻總覺得自己笑得並不自然,缺乏他那麼一種自內心的放浪與輕鬆。
現在想來,像陳雪霖這樣,是不是也算一種很有意味的活法呢?
在白書記關於讓省城綠起來亮起來的指示下,這兩年省城建起了無數的彩燈、花燈、廣告燈箱,置身其間只見到處閃閃爍爍到處一片光亮,比白晝看起來美麗得多也神秘得多,一座座彩燈和幕牆玻璃圍成的大廈如瓊樓玉宇一樣踞在黑暗中,讓人頓感做人的渺小與茫然……
小甲蟲樣的汽車在大街上游走了許久,在一座這樣的宮宇前停下。狄小毛也算是老省城了,卻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看到閃爍的彩燈幻化出一個“米”字。不等他再仔細看,一個身著中世紀騎士式紅色服裝的後生已跑下臺階,拉開車門,一手扶著車頂,連說先生晚上好,請——然後一路小跑著把他和陳雪霖讓進大廳裡,交給了一個旗袍叉開得很高的姑娘。
跟在這姑娘的身後,狄小毛只感到鼻翼癢癢的,濃濃的香氣弄得他直想打噴嚏,也許他有鼻炎?一道門又一道門,也不知穿過幾道門,眼前便豁然開朗,顯出一片光明。大廳裡的喧譁聲戛然而止,人們嘩地站起身,緊接著便是一片潮水般的掌聲。
歡迎狄省長駕到!
有人高呼起來。
也許這裡的光線太強了,掌聲也太過熱烈,狄小毛感到耳朵眼睛都不適應,只好跟著大家鼓掌,又連連招手,同時就感到有點失望:原來是另一碼事呀!然而不等他再細想,又湧上幾個旗袍叉開得老高的姑娘,無不甜絲絲地笑著,七手八腳把他擁到一張桌前坐下。然後,宴會便開始了。
中國人吃飯就是太講究,太愛擺譜。飯菜固然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