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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肯。他們倆經常辯論,李漢超讓他走出公寓,走出課堂,到鬥爭中去看一看。他則緊搖著頭說:“我是搞藝術的,不是搞政治的。一個藝術家如果一沾政治的邊,就會把藝術上的美破壞得體無完膚。;”李漢超一聽這話,立刻就激動起來,兩人就會爭得面紅耳赤。雖然如此,關係可從未中斷,一逢節假日或星期天,塞上蕭就去找李漢超,死活也要把他拉到館子裡去,吃上一頓好飯。不是塞上蕭一個人不能吃,也不是非得李漢超陪他吃才有意思,而是心裡惦念老同學的身體。他猜不準李漢超參沒參加共產黨,但他知道他是信奉共產主義的,而且正為之獻身。他見老同學沒早沒晚地搞學生運動,有時顧不上吃顧不上喝,身體明顯消瘦下來。一個人的信仰是不能勸阻的,主義認定就不好改變。塞上蕭覺得,這正像他父親信奉封建禮法、崇拜孔老夫子,他信奉唯美主義、崇拜王爾德一樣,各有自己的理想。所以他根本不想去勸告李漢超,兩人你搞你的政治,我搞我的藝術。但是對朋友的身體他卻要盡一點責任,大責任盡不上,每隔幾天幫他改善頓生活是完全能做到的。這對他來說簡直成了必盡的義務,如果遇上哪個星期天沒找到李漢超,他就星期一再去,一直到找著為止。李漢超也明白他這份心思,所以就不推辭了,推辭也沒用。本來李漢超自己也不是下不起館子,他那地主家庭總給他匯錢來,但他一個錢也不肯亂花,他要買書,要救濟困難同學,要儘可能地多交一些黨費。而且他也真顧不上去講究吃喝呀。

他們的關係一直繼續到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發生的時候。“九一八”事變的槍聲響後不久,李漢超就拋下妻女,趕到抗日第一線,參加東〕比義勇軍去了。

塞上蕭還原地沒動。他大學本已唸完,但他不願離開那學生公寓,不願離開已經過慣的北平生活,而且北平的圖書館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他不願回吉林那個家。他的媳婦對他就像一塊永遠不散的黑雲一樣,隨著他的心清在他頭頂上飄來飄去,有時離得遠些,有時離得近些,有時就順著頭頂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曾給母親和兩位執掌家業的叔叔寫過好多次信,要求離婚,結束他和他媳婦那痛苦的生活,還給他們婚姻上的自由。可是每封信都遭到嚴詞拒絕。他母親甚至告訴他:這是他父親為他辦的親事,要把媳婦“休”回孃家,除非讓他父親點頭。唉!這真是從何談起,父親已經進入九泉之下,難道要到閻羅殿前去找他?而最後一封信更加厲害,競附上上他媳婦的一段誓言:我幼讀《女兒經》,長讀《閨中訓》,我明白德容言功與三從四德,我也知道好馬不配雙鞍,烈女不嫁二夫郎。我進了蕭家的門,活著是蕭家人,死了是蕭家鬼,今生今世不和你“打霸刀”。

接到這封信後,塞上蕭就再也不向家中提這件事了。也只有這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中國這套封建禮法把人束縛到什麼程度!有些人就像最虔誠的宗教徒那樣,一生就以身殉道。

寒上蕭不願回吉林老家不等於他不惦念東北家鄉。尤其是“九一八”事變以後,他對家鄉的淪陷,人民遭受的塗炭,還是思念不已的。他送李漢超上火車的時候,曾泣不成聲,淚灑胸懷。

九月二十一日,他從報上看到了日本大兵開進吉林省城的訊息。他痛苦得連王爾德都研究不下去了。過不幾天,王一民給他來了信,信上說:他準備馬上就離開吉林,投筆從戎,參加東北抗日義勇軍去。信中憤慨地述說了吉林被漢奸熙洽出賣的情況。當時吉林省長張作相正在錦州老巢裡給他母親辦喪事,軍政大權完全操縱在滿清皇族、國民黨省黨部書記長、省督軍署參謀長熙洽手裡。九月十九日日寇剛一佔領瀋陽城,熙洽馬上就和他當年在日本留學時的老師,現在指揮一個師團侵略軍的多門二郎聯絡上了。二十日熙洽下令將吉林駐軍全部撤出吉林城。二十一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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