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頂頂荒唐的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只覺得一陣滑稽,但看到程鈞毫不猶豫的屈下手指,又回到了現實,意識到自己這位師叔命在頃刻,心中痛如刀絞。
只聽得大寶和尚道:“剩下一點時間,我想跟小和尚單獨說說話。”程鈞道:“好。”
小和尚抬起頭,只見程鈞拉著小石頭姐弟出門去,不由一陣恍惚,便聽大寶和尚道:“別看了,那小子你將來常常要見到,倒是我這裡看一眼少一眼。警醒些,我的時間不多,現在把入門的口訣傳給你。”
小石頭從地穴裡出來,臉色鬱郁不歡,道:“那是怎麼回事,本來事情好好地,老道也死了,紫雲觀也佔下來了,怎麼轉眼間就這麼個結果?大和尚……他果然要死了麼?”
程鈞神色淡淡,道:“佛門修士,圓寂並非什麼大事。那些佛門大修,修的就是轉世重生,反正天台傾倒,絕了修士上升之路,多少大能修士在人間蹉跎,這麼一世一世的修著,或許能修出個正果來呢?這一點倒比我道門強上許多,身死即是道消,倘若元神消散,輪迴也是難得。”
這番話小石頭聽著自然如聽天書,瞠目結舌,程鈞也不是說給他聽的,只是自己有感而發,故而有此一說。
世事無常,生死輪轉。
他雖然重活一世,有了多一次的機會,但並不是說就是得了不死金身,譬如剛才,倘若不是他靈光一現,藏在暗中的宋雲姜就已經一劍對穿了他。
是他太大意了,他性子本來就高傲,修了這麼多年,面上去了傲氣,骨子裡那股傲氣卻只有更深,從不在其他人身上花心思。譬如這次,若不是他自恃一切盡在掌握,只以為自家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萬般事情都只有按照自己的心思轉動,不曾細思宋雲姜的心思,怎麼會大意,累得大寶和尚慘死?
他還是太得意了。
重生輪迴,不是全部。
數百年的光陰,對於人壽來說,固然是漫長,但與天地相比,也不過一瞬。天道不在他手,想要掌握天機,不是靠玩轉些小心思,而是靠爭,靠鬥,與天爭,與人鬥,鬥得自己的一線生機,爭得天地的一縷造化。
該醒醒了。
子若……
程鈞抬頭,只見小和尚晃晃悠悠從地穴裡出來,臉上蒼白恍惚,走到程鈞身邊,聲音暗啞:“師叔圓寂了。”
程鈞點頭,道:“道友的法身你收起來了?”
小和尚含淚道:“是,師叔吩咐即日化火,帶著他的骨灰,將來回元空下院安置。”
他本來想要儘早將大寶和尚骨灰安置,大寶和尚卻道,若無程鈞帶領,他不能自去元空下院,而程鈞的行程不是他能決定的,要看程鈞自己的意思。逝者已去,小和尚千萬不可因為這個和程鈞起了衝突。因此小和尚也只是說了一句。
小和尚想起一事,雙手碰過一張金色冊頁,一枚玉簡,道:“這是師叔的度牒和筆記,請前輩暫為保管。”
程鈞收下,見上面寫著大寶和尚的法名,畫著兩支蓮花,正是佛門“金身二蓮”度牒,收了起來,道:“紫雲觀裡沒了道士,可以去把萬馬寺的人接回來了。不過在此之前,先要把宋雲姜了結了。”
大寶和尚吩咐後事的時候,沒有特意提到宋雲姜,小和尚心裡是巴不得報仇的,但是不知怎地,聽到程鈞淡淡說出“了結”兩個字的時候,心裡泛起一股寒意,問道:“那宋雲姜早就不見了,前輩怎麼將她……”
程鈞眉毛微微一動,露出幾分峻然,口中仍是平平道:“等著看吧。”冷峻之色一閃而過,恢復了平靜,道:“大寶道友證了你的身份,頒發度牒與你了?”
小和尚道:“是,師叔為我起了法號,用的度牒上的法號‘空忍’。”
程鈞愕然失色,脫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