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她停了口,亮晶晶的眼珠烏溜溜的轉動,環顧著滿屋子都聽呆了的人們。接著,她就一下子大笑了起來,笑得滾倒在沙發裡,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抱住致秀又搖又搓又揉,笑得捧住了自己的肚子,笑得那滿頭短髮拂在面頰上……她邊笑邊說:
“你們上了我的當,我那裡背得出來,除了第一段以外,下面的只陸續記得幾個句子,我嘰哩咕嚕,含含糊糊的念,你們也聽不清楚,我碰到我會的句子,我就大聲念出來,不會的我就唸:南無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慈大悲,大慈大悲阿彌陀佛……你們居然一個也沒聽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那麼得意,那麼狂放,那麼淘氣,那麼毫無保留。使滿屋子的人都跟著笑了。好不容易,她笑停了,卻忽然臉色一正,對他說:“我們重新來過,這次我賴皮,算打成平手。現在,我們來背《琵琶行》吧!”“可以。”他得了一次教訓,學了一次乖。“你先背,我們一個背完,一個再背。要咬字清楚,計時來算,致秀管計時!”
她瞪了他幾秒鐘,然後,她整整衣裳,板著臉孔,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臉色嚴肅而鄭重,端莊而文雅,她開始清清楚楚的,一字不苟唸了起來: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她一口氣唸到最後的“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溼!”居然一字不錯,弄得滿屋子的人都瞠目結舌,甘拜下風。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三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那時,她還在唸大一,剛剛從高中畢業,清新灑脫,稚氣未除。也就是那天,背詩的那天,他就深深的體會到了,這個女孩註定要在他生命裡扮演主角!是的,她確實在他生命裡成了主角,他卻在她生命裡成了配角!只因為,另有人搶先佔據了主角的位置——他的弟弟,梁致中。
致中,這名字掠過他的心頭,帶來一抹酸澀的痛楚,他下意識的看看手錶,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致中還沒有回家,這些日子來,致中似乎都忙得很,每晚都要深更半夜才回來。他正流連何方?和初蕾鬧得那樣決裂,他好像並不煩惱。致文咬了咬牙。他在一種近乎苦痛的憤怒中體會著;致中對初蕾的熱度已經過去了。就像他以往對所交過的女友一樣,他的熱度只能維持三分鐘。初蕾,她所擁有的三分鐘已經期滿了。為什麼初蕾會選擇致中?為什麼自己會成為配角?“哥哥”,是的,哥哥!她只把他當哥哥,一個訴苦的物件,一個談話的物件,卻不是戀愛的物件!他惱怒而煩躁的深吸了口煙,耳畔又響起她對他怒吼著的話:
“滾出去!梁致文!我恨你!我恨你!恨你們兄弟兩個!”
他咬緊了菸蒂,牙齒深陷進了菸頭的濾嘴裡。心底有一陣痙攣的抽痛,痛得他不自覺的從齒縫中向裡面吸氣。為什麼?他惱怒的自問著:為什麼要那樣魯莽?為什麼要破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為什麼要失去她的敬愛?可是……他閉上眼睛,回憶著她唇邊的溫存,她那輕顫的身軀,她那炙熱的嘴唇,她身上那甜蜜的醉人的馨香……他猛然從床上坐起來,雖然是冬天,卻覺得背脊上冒出一陣冷汗。梁致文,你不能再想,你根本無權去想!
他踉蹌著走下床來,踉蹌著衝向了洗手間,他把腦袋放在水龍頭下面,給自己淋了一頭一臉的冷水。然後,他衝回房裡,衝到書桌前面,必須找點事情做一做!必須!他找來一塊木頭,又找來一把雕刻刀,開始毫無意識的去刻那木塊,他削下一片木頭,再削第二片,再削第三片……當他發現自己正莫名其妙的把一塊木頭完全削成了碎片時,他終於廢然的拋下了刀子。把所有的碎片都丟進了字紙簍,他靠進椅子裡,伸手到口袋中去拿香菸,口袋的底層,有顆小小的東西在滾動,他下意識的摸了出來,是那顆紅豆!攤開手心,他瞪視著那滴溜滾圓,光可鑑人的紅豆。相思子?為什麼紅豆要叫相思子?他又依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