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勇的義民站到了狄烈等人的身旁,儘管隊形有些歪扭,槍矛也不整齊,但那一杆杆映著陽光、亮得耀眼的矛尖卻在不斷地延展開去……
當狄烈的身邊蝟集了近百人時,金兵鐵騎也衝刺到了一箭之地。彼此之間,鬚髮清晰可辯。
其實此時若是安排好一批弓弩手,一陣排射之下,這支金兵最少要躺下一半。可惜狄烈手中的是一支缺乏訓練——不,是壓根沒經任何訓練的民夫。就連一個簡單的陣形都排不出來,如何能指望他們令行禁止,頂著巨大的壓力,面對著呼嘯而來的騎兵,射出他們手中的箭矢呢?
將一群未經任何訓練的民夫拉出去與百戰金兵野戰,也只有對這時代冷兵器作戰一無所知的狄烈,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決定了。
“槍尖對齊,槍尾柱地!”狄烈斜指長矛,狠狠將尾端刺入土地,再用左腳頂住。這些長槍兵對抗騎兵的基本動作,還是楊折衝剛剛告訴他的,再經其口加以指導眾義民。
敵騎已衝近十丈,那股強烈的殺氣迫人眉睫。
“穩住,穩住,不要動。”狄烈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狂飆的戰騎,心腔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有幾次都想要伸手將衣袋子裡最後一枚戰術手雷給扔出去,但他還是強忍住了這個巨大的誘惑。自己的熱武器是有限的,總有用完的一天,如果沒有一支能戰敢戰的軍隊,將來靠什麼打勝仗?火藥的威力固然強大,但使用它的還是人,決定戰爭的勝負永遠都是人,而不僅僅是一兩件強大的武器。
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打一場,過不了這一關,永遠都別指望成軍。
正當所有人都凸目豎發,咬緊牙關,渾身如火沸灼,屏息等待那狂浪擊礁的一剎時。金兵鐵騎猛然向右側一撥馬頭,撥刺刺地從槍陣前一拐而過,幾乎是擦著槍尖從狄烈等人眼前旋過,繞向槍陣的側方。
騎陣中最突前的是一名重甲金騎,頭戴鐵兜鍪,身披鎖子甲,內裡還罩著一件精鋼胸甲,所乘騎之健馬,亦披掛著堅韌的皮具裝。
這名三十餘騎中唯一的重甲金騎,幾乎衝到了狄烈的槍尖之前。當那鐵兜鍪之下冷灰色的瞳仁與狄烈那烈焰般灼人的眼神相碰撞時,那名重甲金騎就已經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可能退縮。撞上去的結果,或者你死我活,或者你活我死,絕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那重甲金騎冷冷與狄烈對視一眼,終於一提韁,雙腳驟然夾緊馬腹,就在狄烈的槍尖前硬生生轉向而走。雙方距離之近,以至於那重甲金騎的左肩流金吞獸,與槍尖摩擦出一溜火花,灼人目光。
狄烈有一種預感,這名重甲金騎一定是這數千金軍的主將,猛安固新!在這一瞬間,他有一種挺槍猛刺的衝動。雖然沒怎麼練過,但憑自己的刺刀拚殺術的功底,他有八成把握將敵將從馬上挑下來。
但狄烈還是強忍住了這巨大的誘惑,一旦這麼做了,向他看齊的所有士兵都會本能的照做。這樣一來,本還算得上嚴密的槍陣就會出現混亂——這些只憑一時血勇的義民們,能夠排成一個被動抵禦的槍陣已屬難能可貴,若是主動出擊,只怕敵人沒撂下幾個,自己的陣形反而亂了,與敵可趁之機。…;
狄烈這一槍,終於還是沒有刺出去。眼角冷睨那重甲的背影,狄烈相信,不管是固新還是小卒,今日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滿天揚起的灰土將眾人變成一個個泥人,但所有的人都顧不得拍打身上的塵土,面面相覷,死裡逃生的喜悅與錯愕畢露無餘。
阿術倏然放聲大笑:“果然如此,他們是輕騎,不是鐵浮圖,絕不敢硬撼槍陣,只能效柺子馬側擊。神勇的主人,您靠著狼王一樣的兇悍無畏,帶領著這些狼崽子,用尖牙利爪扼制了敵人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