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著,那一行幾十騎離著宮門漸近,儘管如此,可這一行人絲毫沒有勒馬的意思,瞧那勁頭彷彿是準備直接衝進宮去。這下子,哪怕是知道對面這撥人能夠在東安門被放行,身份必定沒有什麼可疑,東華門前頭的侍衛親軍仍是第一時間提高了戒備。一時間,門券洞裡的拒馬擺設到位,城門前城樓上頭都出現了憧憧黑影,直到前頭傳來了一聲高喝。
眼瞅著一行人齊刷刷地勒馬,隨即頭就有人跳將下來,不知道是格認出了人來,徑直喊了一聲是英國公。得知是張輔,正在東華門裡頭的張越少不得加快了腳步,驗證了出八令牌之外就緊趕著往那邊走去。果然,早有定見的他只瞧了一眼,就認出了掩在張輔親衛之中的朱瞻基。而幾乎是同一時間,朱瞻基也看見了他。
朱瞻基已經不是頭一次這麼急匆匆趕路了。當初徹夜疾馳趕到大寧,為祖父朱棣喪是一次;後來父親暴斃宮中,他從南京趕回北京即位又是第二次。相形之下,這一路有大批精銳隨行保護,有名將賢臣跟隨,應當是最安全的,可他的心情卻和前兩次沒什麼兩樣,甚至可以說更焦急。儘管楊溥他們不過是說了隻言片語,呈遞上來的題奏中間也多有含糊其辭,但他卻從其中嗅出了某些意味。所以,他在喜峰口遇上了接駕人等之後,就不顧一切甩下了大隊人馬,輕車簡從和英國公張輔一同趕了回來。
這會兒和張鯰。四目交擊,見張越很快就不動聲色地把目光移開,他忖度片刻就朝張輔後頭靠近了些。果然,張越上前向張輔行過禮之後,就字斟句酌地說:“英國公可是受皇上派遣先回來的?太后中午在仁壽宮召見過楊閣老,這會兒趕過去,太后應該還沒歇午覺。”
張輔自然知道張太后突心疾,此時聽張越這麼說,無疑表明太后的病已經有了起色,他自是如釋重負,而朱瞻基緊繃的臉色也鬆弛了少許。只這會兒來不及多說什麼,張越自然不會急急忙忙稟報箇中詳情,於是,核對了通行腰牌,張輔竟破天荒帶了包括朱瞻基在內的四名親衛匆匆入宮,其餘人則是在東華門前等候,讓守門的禁衛們好一陣奇怪。
皇帝既然回來了,張越也就不用擔心那麼多有的沒的,回了兵部衙門便有條不紊地處理起了各樣公事。有道是人被逼上梁山的時候就會揮出全副能力,他如今也是一樣,分心二用一面聽報告一面寫題奏,腦子裡還時不時猜測一番宮中情形。等到陳鏞說完,他也正好在紙上寫下了最後一個字。
“你回頭把這些天的東西都整理出來,以備詢問。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只不過冬至已經賜假,朝廷又多事,正月元宵額外賜假恐怕是難了。還有,今天晚上我告假,兵部這兒你代替當值一下。我之前已經對楊閣老提過此事,他也已經答應了。”
陳鏞看到張越遞過來的那張墨跡淋漓的大箋紙,腦袋有些轉不過來。須知剛才張越就已經對他明說皇帝已經跟隨英國公張輔一同回來,他雖不知道宮中的太后有什麼不妥昝,可也知道張越如今既是主理兵部,總得留著備召見,哪裡有急急忙忙回家的道理?然而,張越顯然沒有向他解釋的打算,不容置疑地吩咐過後,就把人趕了出去。
冬天的太陽落山格外早,張越進衙門的時候,天光還亮,出衙門的時候,這外頭就全都昏暗了下來。平常這是散衙時分,沿江米巷到東江米巷,四處都可見往東城西城的馬車和馬匹,但如今卻顯得人影寥落冷冷清清。這種情形自從皇帝北巡離開就開始了,從J1到下的文臣武將們,不論品級高低,都習慣了負荷加班,哪怕不加班也得顧慮到同僚上司下屬的眼光,於是哪怕沒事做,也只得呆在衙門裡。
至於十數日前的事情出了之後,這情形就越變本加厲了。六部五府乃至於都察院的主官一個個全都歇宿在衙門中,下頭的辦事官有樣學樣,自然是隻能委委屈屈在衙門裡頭搭起了鋪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