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起身,沒了筋骨一樣躺在地上,他側過一邊臉貼著冰冷的地面,面對著房門的方向,臉上沒什麼表情,被陽光照的像是半透明琥珀一樣的模子清澈明亮。
風吹得開啟的窗扇吱吱呀呀地晃動,公子被血染得紅豔的嘴角忽然一勾,像春天剛解凍的溪水一般清冷的笑聲灑落一室……
“……武二,武二?”若原喚著他,一臉無奈:“你是發呆呢還是不想回答我?”
“十年了……”
若原好像從他的話中聽出一點回憶往事的悵惘,“什麼?”
“我已經跟著公子十年了。”
“哦,哦……”若原對這個問題突然沒了興趣,看武二一臉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他想的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樣。
她站起來端給武二一杯水:“喝點水你就躺下吧,你傷還沒好,不宜多說話。”
他默默地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微涼的水滋潤著喉嚨,身上立刻舒服了很多。若原在他躺下後幫他整好被角,才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因為夜涼,所以在膝上搭了一件於安之的披風:“你安心睡吧,我看著你。”若原笑眯眯地說。
不過武二已經閉上了眼睛,並沒有接她的話。若原自然地收了臉上的笑,蜷在椅子上藉著燈光研究起掌心的紋路。
荷集已經連下了好幾場雨,被褥都泛著潮味,若原房中,於安之將被子扯到鼻子下聞了聞,被子還殘留著若原留下的溫度,卻未聞著任何脂粉味,想來兩人一路逃到此處,一身狼狽,她確實沒機會好好打扮,不過在君地時她似乎也都是素面,配飾也不多,明明是個年輕的貌美女子,怎麼會不願打扮呢?
難道是缺錢?
也是,她身邊只有一個下人陪著,在君地的這段時間春意閣也從未傳過她與外地有過傳信的訊息,多半是已無家人了。她一個外地來的獨身女子,想來生活不易。
只是每次見她,從未看到她臉上流露出懦弱,相反,她經常笑。
以前遇到她時,她大都會禮貌地衝他笑笑,可是經過這次的遭遇後,他看得出她之前對他的明顯的提防,在經過兩人困境中的相依相扶後,已經消失了很多。也許只是臉上未表現出來,可表面上她對他卻親近了許多,表情也越來越豐富了。
想到這,於安之想起在陳家時,他因為整日躺在床上而被女主人嫌棄,有一天,被她強塞了一把韭菜。
“整體躺著不動也不行嘛,你也好歹做點事,把這菜給擇了吧。”
殺人、下藥、謀劃、詭計……他會的很多,只有擇菜這活,還真沒做過。他心中頗為無奈,抬眼卻看到若原站在陳家女主人後捂著嘴偷笑,眼睛彎起來,盛滿了愉悅的笑意,好像秋陽下的湖泊。
他尚記得那時心頭的砰然一動。
年幼時,有一天,母親又一次拿劍刺傷了父親。他問父親後不後悔。
“後悔什麼?後悔娶了你母親嗎?”當時父親哈哈大笑起來,把他拉到面前:“安之,你聽好了,對喜歡的女人,別顧及太多,搶過來就行了。你看,你母親雖然恨我,可不還是和我在一起了嗎?要是我不爭,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那個姓蔣的?你能忍得了心愛的女人被別人抱在懷裡?”
他趴在父親膝上,雖然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感覺,還是搖了搖頭。
“所以說,別管你愛的女人心裡有誰,直接把她搶回家,牢牢看著,她就是你的了。”
父親一直很滿足,即使母親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
所以他從未懷疑過父親的那段話,雖然最後他還是死在了母親手中,不過他大概還是心滿意足了,因為母親在殺了他之後就自刎了,他將他們埋在了一起,這樣,死了之後父親依然能擁有她。
雖然她恨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