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橋的橋墩後面往前看著。米晞暉出現在對面街邊。
他看上去還好。但臉色蒼白,嘴唇顏色也淡了下去。看寶寶的神情一如既往,眼神中含著笑意。寶寶張開小手,他彎腰,一把抱起寶寶。
他在暗處看著米晞暉抱著寶寶走向遠處。寶寶在他懷裡很興奮地說著什麼,他偶爾點點頭。寶寶說到興奮,抱著米晞暉的脖子蹭蹭。米晞暉親親他的胖臉蛋,寶寶笑起來。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大馬路,像是一條湍急的河。來來往往,車輛,腳踏車,行人。一閃一閃飛馳過去的人影把那對叔侄的影像剪輯成一幀一幀,連不起來。
麥醫生在衣兜裡攥了攥拳,轉身離開。
到了家,為了發洩,麥醫生立即上網,在某個女人情感版塊裡披著馬甲忽悠瞎編,一段一段地直播。
“杭州絲”說她是個年輕的未婚女性,初入社會。膽怯,怕生,又無特殊能力。偶爾得到上司的關照,終於正面跟上司接觸了一下——於是毫無懸念地墜了下去。正經的八點檔故事,可依舊掀起了廣大人民的熱情。不得不說,麥醫生文筆不錯。哀婉的,彷彿哪裡一支笛子一直一直吹著淒冷的調子。“杭州絲”無可救藥地暗戀了上司,卻不能讓對方知道。因為自卑,上司年輕有為,前途無限,總能找到更好更匹配他的女人。
底下回帖有人要求仔細描述一下那位年輕有為的上司。麥醫生一個字一個字敲,細細地描摹那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不太愛說話,沉默寡言。十分年輕,可是很有能力。長相英俊而富有侵略性。個子高挑,斯文沉靜。平時總是沉著臉,讓人誤以為他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事實上卻並非如此。某次公司聚會杭州絲喝得一塌糊塗,被上司帶回家。上司給她做了一頓早飯,香氣四溢的燕麥粥。帖子裡精心地描述了,那天早晨,杭州絲醒來,走下樓,看到廚房毛玻璃上微微晃動的影子。
——越寫越像一個人,不,不對,就是按照那個人寫的。
麥醫生撐著額頭無聲地笑,肩膀都在抖。
眾多的回帖中,突然有人問,杭州絲你到底是男的女的?現在什麼時代了,還會有女性會因為自卑這種事不敢去追求如此優秀又深情的男人嗎。我看得出來,你是這樣愛他。
麥醫生驚愕地看著那人的回帖。
一重新整理,那人還在回帖。在眾人中毫不起眼,簡直就在自說自話。他說,你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是不可能的,但你不是為別人而活。
人只有一輩子,一旦死掉就什麼都沒有了。死之前,你打算怎麼活呢。
我傷了他的心。麥醫生突然回了一句。無頭無腦。
過了一段時間,對方終於回帖:那就更應該,把他拉回來。
麥醫生一夜沒睡。他想了很多。經過六個小時的思考,他覺得他應該已經想明白了一件事。
總歸應該試一試。聚也好,散也好,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到底沒有遺憾。
拿著手機,麥醫生幾乎能聽見牙齒輕輕打磕的動靜。上上下下,控制不住。他吐了口氣,開啟通訊錄,找到米晞暉的手機,按了下去。
等待最難熬。麥醫生幾乎覺得自己站在刑臺上,等著脖子上方的大鍘刀落下來……他攥緊被子。夜光的鬧鐘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一直沒人接。麥醫生幾乎懊悔一時衝動,剛想扣電話,裡面卻傳來一聲低沉的“喂?”
麥醫生手一抖,咳嗽了一聲:“那個……”
那邊沉默下來。
“你……現在在哪兒?”
好久,米晞暉低聲道:“我哥家。”
麥醫生忽然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能聽見那邊的呼吸聲,低緩,柔和。
“你還有事麼。”米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