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很差,躺在床上。確診是在前不久,已經是晚期。做放射治療,頭髮急劇脫落。所以乾脆剃了光頭,頭上包著枕巾。
麥醫生默默站在門外。倒是住的普通病房,沒要高階單間。病房裡四張床,也只有她一個人。躺著,看窗外。
他猜她是沒有錢。
“怎麼不進來。”蘇心昭沒有動,她仍是看著窗外:“你應該進來,替你父親出口惡氣。”
麥醫生皺眉。他把手抄在口袋裡。
蘇心昭轉過頭,微笑著看他:“進來吧。看看我的狼狽樣。”
麥醫生推門,進去。他看看蘇心昭,眼窩下陷,臉浮腫。美人的樣子都不見了,鼻樑上一道白光。麥醫生道知道那是什麼,蘇心昭整容,墊鼻樑。在鼻樑上添個東西,做成挺直漂亮的樣子。現在她臉腫得透明,那塊白塑膠都現了出來。
“什麼時候確診的?”麥醫生平著聲音問。
“在你遇見我之前。我早就知道了。”蘇心昭似乎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兒子來看她。
“怎麼不回法國治療。”大多數人認為國外醫療條件好吧。
“為什麼一定要去法國?”蘇心昭似笑非笑地看著麥醫生。她也是鳳眼,眼角比許醫生還要翹。飛上去,又魅又妖。她眯著眼睛笑道:“你早應該猜到,我破產了。”
好像搞了個什麼珠寶公司。麥醫生也不清楚。這倒是沒猜著。
“你每次都是遇到麻煩才回來。”麥醫生站在她床尾,低頭看她。
“目前支付醫療費還夠用,但很快就不行了。”蘇心昭看著麥醫生:“你在這裡,我的兒子。”
麥醫生冷笑道:“你想讓我幫你支付醫療費。”
蘇心昭大笑:“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麥醫生道:“是麼。”
蘇心昭很愉快道:“倒是不用擺那副怨婦嘴臉。脖子上掛著什麼?你父親的遺物?見證一個氣死他的女人的悲慘下場?年輕人,你總是這麼幼稚。”
麥醫生把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裡。
“他是個好男人。可我不喜歡他了,他又不肯離婚。那他就只能自己遭罪了,難道是我的錯?”蘇心昭無謂道。
麥醫生咬著牙問她:“難道這輩子你就沒後悔過什麼事情麼?”
蘇心昭更開心了:“沒有。所以我這輩子過得很成功。你不覺得不公平麼?人只能活一輩子,從年輕開始,一旦確定人生,就得按照一個固定的模式一直到死。——憑什麼?所以我一輩子都隨心所欲。什麼樣的人生我都嘗試一下。得了吧,不要跟我說責任啊義務的。你父親就是大家口中說的好人好人好男人,他過得開心嗎?幸福嗎?嗯?我為什麼不能讓自己開心?為什麼我就得被別人拖累?”
麥醫生的笑容越來越大:“你不許別人拖累你,但是你很樂於拖累別人。”
蘇心昭點頭道:“是的。你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你是我生的,這輩子註定欠我。我很高興,我活得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因為我周圍的人都不行。”
麥醫生只是看著她。
蘇心昭道:“你很像我。本質上咱倆都是一樣的。你出自於我,你也很瘋狂,很隨心所欲。但是你又有個倒黴的爸爸,所以,你還是不如我,親愛的孩子。”
麥醫生道:“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會管你。”
蘇心昭道:“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告你遺棄罪。”
麥醫生也大笑:“你要是告我,真不知道是用中國法律呢,還是法國法律。嗯,我得回家好好問問。”
蘇心昭一愣。麥醫生伸出左手撓了撓頭髮:“你算國際友人了。不過院方居然不重視,真是該死該死。你那些情人想必都卷著你的錢跑了?連個看你的都沒有。親愛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