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一顧地白了顧祝同一眼,一語雙關地將“匪首”兩個字說得格外重,話裡話說,我既然是‘匪首’,你還假惺惺地招待什麼?他一邊調侃地說著,一邊徑直走到掛有顧祝同自題自書的一副對聯前,饒有興致地玩味: 剛日讀經,柔日讀史; 怒氣寫竹,喜氣寫蘭。 “墨公,你老兄可謂滿腹經綸,剛柔相濟,瀟灑倜儻,運籌帷幄而決勝千里呀!”葉挺以尖刻的語言挖苦地說。 “希夷,不要恥笑我了。我知道你對委座和我不滿。”顧祝同示意叫葉挺坐下,待衛士給他們端上茶,他呷了一口,以平和的語調說,“明明是共產黨違背委座的命令,你何必替人受過呢?” 葉挺知道這是顧祝同的老譜襲用,以挑撥他與項英的矛盾,拉他歸順蔣介石,立刻惱怒地一拍桌面:“請你老兄不要再給我葉挺來這一套了!共產黨積極抗日,過在哪裡?我與項英有矛盾不假,可那是我們互相之間的矛盾,與現在的抗日大局無關。請問,是你們進剿的新四軍還是新四軍進剿的你們?到底是誰在製造國共分裂?” 顧祝同也板起了面孔。心想,你葉挺已是敗軍之將,是個囚犯,還這麼囂張?要不是念在老同學的面子上,非給你點顏色看看不可!但他知道葉挺性情剛烈,如今又剛剛被關押,脾氣易爆屬情理之中。因此,他極力壓制住惱怒,還是耐心規勸:“希夷,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難道你就不想想後果麼?” “我早想過了,並且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給,請務必轉呈。”葉挺說著遞給顧祝同幾頁紙。 顧祝同接過一看,是葉挺寫給蔣介石的一封信: 司令長官並懇轉呈委員長鈞鑒: 挺部未能恪守軍令,致釀成橫決覆沒之慘禍。挺上負國家,下負部屬,雖百死不足以贖其罪。懇即明正刑典,以昭炯戒,幸甚,幸甚。茲尚有懇者: 一、請即遵鉤令交軍法審判,並在上饒組織軍事法庭,立付判決,並以明令公佈,以免周折遲延。 二、懇準判挺以死刑,而將所部被俘幹部不問黨籍何屬,概予釋放,復其自由。彼輩在此意外行動中,概奉挺令而行,無責可言,且其黨籍問題在挺部合法存在之日,不屬違法。在事敗被俘之後,假若橫加追究,備受折磨,於法於理於情,均欠恰當。挺聞之,凡自愛其人格者,必能尊重他人之人格;凡寶貴自己之政治節操者,必能尊重他人之政治節操。螳臂擋車,賢者過而試之。今委座方以尊重道義節操人格為天下倡,且執政黨亦應以寬大為群倫楷模,則挺願以一死為部曲贖命,諒不至斥為矯情釣譽,故作不情之念也。 三、或判挺以無期徒刑,並準所部少數高階幹部伴隨錮,其餘概行釋放,則挺多年所抱而未能實現之願望,當藉此而伸。挺少時深感隱遁山胖,靜讀研習之樂,從此長隱於牢獄以研讀終其殘年,並從事於譯述關於文學、軍事書籍,於社會不無小補,妻兒亦可資為教養。 若准予前者,挺當從容引頸就戮,必無怨言;若准予後者,尚望明令宣判後移渝執行。因交通較便,書籍借措較易,而質疑問難亦較便也。 挺今日為未判決之囚,本不應有所申述,但因上峰之周全,友朋之愛護,紛謀代為法外求宥,私衷感激,更因此令其隱於痛苦之深淵,故不得不一述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