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塵每日在山上徒步繞一圈,從山頂繞到山腳,再從山腳繞到山頂。經過一年,赤玉山的桃樹長得繁盛,黃土之中也開始有草苗冒了出來,曾經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綠樹成蔭,只待有朝一日滿山的桃花綻放。
慕塵在山上繞了一圈,再回到佈置典雅的小屋抿一杯清茶,看一會兒書,作一會兒畫。
算不上華貴的小屋只有三間房,寢房、書房、廳房。
屋中的牆上掛滿了他繪的畫,畫中一個紅衣男子站在桃花樹下,手上捻著一支桃花,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又或是那紅衣男子靠坐在桃花樹幹,微微闔眼在樹下小憩,臉上說不出的靜謐安逸。還有他現出原形後,展開妖紅的雙翼,腳下踩著一顆開得繁華的桃樹……
屋中的書案高几上擺放著一個又一個的木雕,神情動作都不一致的木雕容貌都是同一個人,那個長得傾國傾城的美男子在慕塵的刻刀下栩栩如生。
譽靈仙君還像往日那般,提著一壺上好的瓊花釀下到赤玉山與慕塵對弈飲酒。慕塵在屋前的空地上化出了一個涼亭,亭中置了石桌石椅一副。涼亭旁再化出一口清水池,池中游幾尾花鯉,面上點綴幾朵開得嬌艷的睡蓮,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譽靈仙君看著山頂上簡陋的屋子搖頭嘆氣惋惜道:「你貴為天界太子,怎的就這麼想不開,來這麼個地方做護山神?」
慕塵輕抿一口酒,眼風掃過四周長得翠綠的桃樹,他淡淡道:「這兒挺好。」
譽靈仙君端著酒杯剛到唇邊,抬眼看著對面的慕塵,似要從他眸中看出些什麼,「都幾百年了,難道,你還忘不了他?」
慕塵用指腹摩挲著杯沿,輕描淡寫道:「進了血肉,入了骨髓的東西,哪是說忘就能忘的。」
譽靈仙君微微一愣,還是頭一回聽溫文爾雅的慕塵說出一句這麼深情的話,輕描淡寫的語氣更像是在說這本就是理所應當。
「只是,他已灰飛煙滅,這是不爭的事實,你也應當……」譽靈仙君看著慕塵,「也應當為自己著想。」
慕塵微微垂眸,看著杯中晶瑩的酒液,唇邊掛著一絲苦笑,「我明白。」
即便明白他已不在這世上,但這座山氤氳著他的氣息,有他的靈氣,住在這裡,就好像他從未離去。
譽靈仙君不再提起這事,轉而與他專心對弈,口中信誓旦旦定要贏回一局。
譽靈仙君臨走時,站在雲頭上道:「左右在天宮之中也是閒得慌,日後常來看你,不過,你可要多備些好酒,我那宮中的酒所剩無幾,恐怕不能外帶。」
「好。」慕塵微微頜首,目送他駕著雲漸行漸遠。
轉身回屋,站在書房之中掃過牆上一幅一幅的畫像,用指腹輕輕摩挲檜木雕刻而成的人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轉眼,便在赤玉山住了百個年頭。
赤玉山滿山的桃樹長得十分繁盛,卻未見其開過一朵花。慕塵為此專門上了一趟桃花島,問了仙桃老君。
老君眯縫著眼道:「桃花乃仙界靈花,因地而植因時而開,待時機成熟,自然會開。」
慕塵回了赤玉山,依舊每日照料滿山的桃樹。山頂的小屋擴成了六間房的大屋,多出來的三間房來擺放畫像和木雕。
屋子的主人每隔幾日便要進來,將覆在木雕和畫像上的灰塵一絲不苟地掃淨,看著滿屋的他,心中暖意濃濃。百年來都是如此,不曾厭倦。
那一日,慕塵在書案後繪著畫,畫上穿著紅衣的男子持著劍與一名只看到背面的白衣男子在開滿桃花的林間舞劍,桃瓣伴隨著衣袂翻飛,恍若仙境。
看著畫中的景象,慕塵抿唇一笑,抬眼看向窗外,一陣清風拂進來,帶著隱隱的桃花香氣。慕塵心中一怔,放下了手上的毫筆,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