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仁軌的話裡,李欽載赫然發現,他居然是個好人,就是在朝堂上嘴有點討厭而已。
當然,每個人都會以最大的褒義來評價自己,李欽載不會那麼天真就信了。
劉仁軌淡淡地笑了:“知道你不信,老夫也不在乎你信不信,但老夫要告訴你,我非奸臣,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老夫都問心無愧。”
“包括貞觀二十一年參劾令祖縱兵搶掠屠城那件事,老夫也是堂堂正正地參劾,至今無悔。”
劉仁軌神情凜然,此時此刻,李欽載真的在他身上發現了一種名叫“正義”的氣勢,縱是弱小,但所向披靡。
“劉伯伯,小子今日確實來意不善,但現在我知道了,此事應與劉伯伯無關,朝中有奸人欲打壓功臣,此事已經出現苗頭了……”李欽載道。
劉仁軌嘆道:“其實老夫也在兩日前察覺到了,令祖的報捷奏疏剛進長安城,滿城臣民歡慶之時,御史臺便有官員向老夫密報,有朝臣欲拿逃兵之事做文章,藉此打壓令祖的功績。”
“發生這件事並不稀奇,貞觀年間,衛公李靖也是如此,而且衛國在滅突厥之後,確實被奪了權,從此閉門謝客,直至老死。”
“有李靖之先例,朝中有人便動了同樣的心思,他們覺得令祖功勞太大,而且你這位英公之孫也爭氣,在高句麗戰場上的表現絲毫不遜於令祖,李家一門眼看要壯大起來,至少三代之內前程無虞。”
“李家太顯赫,又被天子深深寵信器重,終究被有些人所不容,朝堂的權力和官爵只有那麼多,你李家若佔了太多,別人怎麼辦?”
“所以趁著令祖還未班師回朝,那些小人私下裡便動作起來,妄圖抹黑令祖的功績,蠱惑陛下猜疑功臣,用‘功高震主’四個字令天子心生忌憚。”
劉仁軌嘆道:“還有就是,如今恰逢東宮病重,爭儲之戰已啟,各方人馬都盯著東宮這個位置,你李家祖孫本就戰功赫赫,在朝中分量極重,若你幫李顯爭得太子之位,你便是未來的帝師,權勢更是不可限量。”
“朝中的權力也是此消彼長的,你李家手握權柄過重,別人的權力就少了,大家都要仰你李家之鼻息而生,試問這些人怎麼受得了?所以,你沒得罪人,別人也會主動來得罪你,就是這個道理。”
李欽載恍然,現在他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權”與“利”。
看著劉仁軌的表情,李欽載小心地道:“不知劉伯伯覺得……”
劉仁軌笑了:“你是想問,別人都忌憚你李家了,老夫是個什麼態度?”
李欽載也笑了:“雖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事關重大,小子縱是頂著小人的罵名,也不得不問您一句,劉伯伯是否也覺得我李家該被打壓一下?”
劉仁軌沉默半晌,緩緩道:“老夫說過,空穴來風的事我從不放在心上。”
“你李家權勢再大,那都是你們祖孫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親手掙來的戰功,親手博到的官爵前程,老夫絕不眼紅,包括榮耀,都是你們祖孫應得的。”
“權臣功高,考驗的是天子的胸襟,老夫輔佐聖主,也會時刻盯著你們,你們得到了該得的東西,那是你們的本事,但若有一天,你們靠著手中的權勢,做出不合適的事,那就莫怪老夫舍了老命也要把你們參倒。”
“一碼歸一碼,榮耀和官爵該得的就得,就算未來你們權勢滔天,只要做事守規矩,老夫沒理由打壓,未發生的事情,老夫從不阻止它發生,等到它發生了,大不了血諫朝堂,與爾同歸於盡。”
劉仁軌看著李欽載,微微一笑:“這就是忠臣與奸臣的區別,李郡公可聽明白了?”
“沒發生的事情,老夫不會多想,但眼前朝中有人興風作浪打壓功臣,這件事老夫不能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