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隨意。是音樂在響嗎?德克似乎聽到了朦朦朧朧的音樂聲,不是曲調,是歡快的敲擊聲。格倫?米勒。“珍珠絃樂”。阿莉亞環顧四周,表情困惑,又似乎很高興,你會覺得她也聽到了音樂聲。
他們就這樣在客廳裡摸摸索索,找到地方坐了下來。德克覺得太熱了,脫掉了夾克。他坐的那把鋼琴凳搖搖晃晃,四周是一堆黃色的切爾尼教科書和《成人鋼琴技巧》。阿莉亞坐在一把藤條靠背椅裡面,緊挨著他。她那光著的腳趾頭在不停地擺動著。阿莉亞把那個裝著野花的透明花瓶拿到客廳,放在鋼琴上,正對著他們的上方。
德克說話的時候面露難色,香檳像使人吐真言的藥水一樣在他身上發揮著作用:“我不是來奧爾巴尼辦事的,我來這裡沒事,我是來特洛伊看你的,阿莉亞。”
阿莉亞迅速把手裡的杯子舉起來,聞了聞裡面嘶嘶冒泡的液體,忽閃著她那顏色淡淡的睫毛。知道真相時,她可能吃了一驚,除非她毫不驚訝、但不作反應;而事實是她說話了,喃喃低語,德克幾乎聽不到,只好伸長了耳朵用力去聽:“我只喝過兩次香檳,還是在同一個地方,不過都不如今天的好喝。”
她哈哈大笑,身體顫抖著。德克出神地盯著她,很奇怪,她端莊、完美的嘴巴使他想起了一條美麗的熱帶魚的身體——半透明的淺桃紅色的身體,那條精緻的一英寸長的小魚是他買的,放進了夏洛特他兒時的玻璃缸裡。那些神秘的小生物游來游去,擺動著帶花邊的尾巴和魚鰭,它們飛快地衝向德克撒在水裡的魚食,又即刻抽身而去,去享受那短短的一分鐘的美好時光,這些都使那個聳立於魚缸旁、像笨重的半神人似的少年覺得不可思議。
他接著說:“我愛上你了,阿莉亞。我到這裡來沒有別的原因,我想你肯定知道這一點吧?”他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是他在說話。他本來是要說些別的,說他想再見到阿莉亞。他覺得有必要再解釋一下,他看到阿莉亞冷冷地盯著酒杯裡的東西。“請不要誤會,阿莉亞。通常我週一都是很忙的,週一到週五要上班,我不是那種經常在紐約到處亂逛的人,我是一名律師,是名訴訟律師,我在尼亞加拉大瀑布和布法羅的一傢俬人事務所工作。”(要不要給阿莉亞一張名片呢?他的錢包裡有一大疊呢。)他支吾道:“我休假去大瀑布找你的那個星期是——不是——我正常工作的一週。我不是一個志願急救工作者。一般情況下,我一直在工作,每天都是,那些可惡的漫長的日子,我是說——”他的舌頭似乎太大了,怎麼都說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愛上你了,阿莉亞,我要娶你。”
就那樣。這些就是他說的話。
他長途跋涉,開車跑了三百多英里來向一個女人做如此荒謬的表白,而那個女人卻依然盯著自己的酒杯。她那小巧的鼻子皺了皺,似乎是努力忍住,不打噴嚏。
終於,她說話了,一臉嚴峻,“娶我!為什麼,你甚至還不瞭解我呢。”
“我不需要了解你,”德克無力地說,“我愛你。”
“這太荒唐了。”
“有什麼荒唐的?這是愛。”
“你只會離開我,像別人一樣。”
她憂鬱地說著,喝了一口香檳。
“到底為什麼要離開你呢?我決不會。”
阿莉亞搖搖頭,用手拭了拭眼睛,突然,她露出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德克溫和地說:“我知道,你經歷過可怕的事情。但我不是那種——”德克停下來,他不想以任何方式提到那個人;如果能迴避的話,他希望在他們的生活中永遠不要提到那個人。“我和別人不一樣,和你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如果你瞭解我的話,親愛的,你會知道的。”
他大膽的表白久久地迴盪在空氣裡,像瀰漫在鋼琴上的野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