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隻茶杯,細瓷冰涼,叫她清醒了幾分,心知不能摔碎留音、引人注意。
但這一腔恨意,實在無從宣洩。
她忍了又忍,最後捂著胸口,發出一聲長長的低笑:“果然是同類相惜,他竟用此術攻心,哈,他居然能猜到,他怎麼敢?”
粗喘了好幾口氣,才將翻湧情緒嚥下,落薇揉揉逼得通紅的眼睛,感覺指間有水痕,她一一拭去,開口向煙蘿解釋。
“丹霄是天之至高處,神靈居至高處,引光雷閃電入世——靈曄是他的字,意為太陽,意為閃電,這圖名便是說……光明激盪之物,業已踏碎。”
這樣一幅圖,是為了紀念宋瀾隱晦的功勳啊。
說了這番話,落薇再不能安坐,乾脆趁此機會卸了黃金頂冠,連煙蘿都沒帶,獨自一人往岫青寺後山幽靜無人處散心。
後山上有亭臺和舊殿,平素也有佛門子弟在此清修,只是岫青寺今日為了接駕,特將眾人都遣了出去。
落薇沿著禪房後的石子路緩緩地走了不多遠,便見前方有一無名舊殿。
這舊殿空空蕩蕩、未掛牌匾,卻打掃得一塵不染,她走近了些,才見殿中有一處地面坍陷,原是下有密道,石蓮地磚被挖開後,沒有再回填。
她站了一會兒,想起一些古遠故事,說祖父一輩的瘋太子篡位,手下曾於岫青寺行金蟬脫殼之計,想必這便是那些驚心動魄的舊事留下的痕跡。
此間零落,不知世上還有幾人記得。
落薇越過正殿繼續走,在大殿空空蕩蕩的後園中瞧見一棵古樹——若真切些,不如說是古樹的遺骸,因為那樹幹枯烏黑,在春日中不見一片嫩綠的新葉。
朝天延伸的嶙峋樹梢中,忽有一枝,不知是被何人繫了一條鮮紅長綢,綢緞的顏色可鮮亮極了,全然不見風吹日曬的痕跡。
有風襲來,它高高揚起,在湛藍天際之下舞得風流恣意。
“此樹原本是岫青寺的百年老樹,曾有無數痴男怨女在此處締結誓言,聽聞,許願甚是靈驗。”
落薇還在望著那棵古樹發呆,身後便驀地出現一清潤的男子聲音,她聽出了是誰,不免一怔。
尚未來得及開口,那男子便走
到了她的身側,繼續道:“只是不知,這樹為成全哪一對痴情男女奉獻了自身,在一寂靜春夜裡,忽地落光了葉片,生機就此斷絕。樹死神去,許願再不能成,漸漸地便也無人再來了。”
許是方才聽了那幅《丹霄踏碎圖》的緣故,落薇心中泛起一陣冰冷的厭惡,說話都不免帶了幾分譏誚:“葉大人久居北幽,怎地連汴都舊聞都如此清楚?哦,本宮險些忘了,葉大人一雙慧眼穿骨見髓,莫說膾炙人口的舊聞,就連青史古今,也是洞若觀火哪。”
葉亭宴察覺到了她不同尋常的口氣,有些詫異地多看了一眼,不過落薇已經飛快掩了方才的譏諷情緒,帶著笑側過身來,問道:“好巧,大人緣何在此地?”
葉亭宴便虛晃著朝她行了個禮。
落薇沒理,葉亭宴也並非真心想要行禮,於是躬了躬身,就算禮成:“陛下午間睡眠,臣得了空閒,想來後山一觀這傳聞中的古樹,不料卻是這麼巧,竟能遇見娘娘,定是臣方才在佛祖面前虔誠拜祭的福德了。”
“葉大人當真是福德深厚之人,”落薇戲謔道,“本宮還以為明日上巳春獵才能與大人相見,誰知今日大人得陛下寵信,便跟上了亭山,可見不僅天子,就連神佛都在庇佑大人。”
葉亭宴面不改色道:“娘娘謬讚,臣羞愧。”
此句落後,周遭忽地陷入一片沉默當中,兩人各懷心事,無人打破這僵局。
最終還是葉亭宴先嘆了一口氣:“娘娘見臣,為何無話可說?高臺相見,臣不可置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