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的花盆底鞋踩在儲秀宮的中路上,一手搭著流蘇小臂,一頭道:「我來瞧瞧你主子,你主子怎麼樣,近來好不好呀?」
晴山說好,「謝娘娘關懷。我們主兒聽說貴妃娘娘來了,原本要親自出來相迎的,無奈身子沉,只好慢待娘娘了。」
貴妃撇唇一笑,身子沉?當誰沒生過孩子呢。當初她懷大阿哥的時候,七八個月了照常起臥,怎麼到了懋嬪這裡就分外金貴些,才五六個月光景,就已經下不得地了。
「不礙的,龍種要緊。」貴妃嘴裡這麼說,抬腿邁進了正殿。
懋嬪這會兒在東梢間臥著呢,聽見貴妃嗓音,沒等人進去通傳,便揚聲告了罪:「請貴妃娘娘恕我禮不周全。」
貴妃帶著頤行繞過一架花梨木雕竹紋裙板玻璃隔扇,進去就見懋嬪歪在南邊木炕上,穿一身粉白撒花金滾邊的襯衣,頭上戴抹額,有孕卻當生病似的養著,有種說不上的,仗肚揚威的味道。
不過她還算知道尊卑,掙扎著作勢要下炕,貴妃忙上前攙了一把,順勢將她重新按回炕上,笑道:「你如今不似平常,誰還能計較你不成?我今兒是來瞧瞧你的,自打上回萬壽宴後就沒見過你,不知你和肚子裡的龍胎好不好。」
懋嬪的目光從頤行身上輕輕劃了過去,雖瞧著來氣,卻因為是皇帝給的示下,暫且不好發作。復轉頭笑著對貴妃說:「我們一切都好,偏勞貴妃娘娘惦記了。只是近來胃口不佳,想是入夏的緣故,小廚房變著花樣給我做吃食,我瞧著眼饞得很,卻無論如何吃不下。」
貴妃和她閒話,「那可不成,就算不為自己,為著孩子也得進東西。想當初我懷大阿哥的時候,倒和你不一樣,每日要吃六頓,才撂下筷子就盼著下一餐。」
懋嬪聽了這話,臉色頓時變了變。宮裡人說話,哪個不留著心眼,貴妃早前得的是男孩兒,懷男胎貪吃,反之不愛吃東西的不就是女孩兒嗎。可說一千道一萬,大阿哥養到三歲上沒養住,拿一個死了的孩子來比較,也許做孃的心裡不覺得什麼,旁人聽了就不稱意了。
不過人家終究是貴妃,懷念早夭的兒子也是情有可原,懋嬪不好說什麼,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了,轉頭便去呵斥小宮女:「貴妃娘娘來了這半天,怎麼連杯茶都不奉上?」一頭愧怍地對貴妃說,「自打我遇了喜,對宮人管教不嚴了,弄得如今連奉茶都要我吩咐,實在對不住娘娘。」
貴妃牽唇哂笑了下,心道前兩個月才打死了一個小宮女,這麼著還說管教不嚴,倘或再嚴點兒,那這宮裡豈不是都要被她殺光了?
成了,虛與委蛇了這半天也盡夠了,貴妃招來了頤行,對懋嬪道:「頤答應晉位的事兒,想必你已經知道了,萬歲爺下的恩旨,讓頤答應隨居儲秀宮,我這就把人帶來了,你瞧著安排屋子吧。」說罷招了頤行道,「這是儲秀宮主位懋嬪娘娘,來給懋嬪娘娘見個禮吧。」
頤行道是,上前請了個雙安,垂首道:「懋嬪娘娘萬年吉祥如意。」
懋嬪連瞧都沒瞧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安排到我這兒來倒沒什麼,只是我們儲秀宮不紅,怕耽誤了頤答應的前程。」
這種令人難堪的話術,對付低位分的嬪妃最管用,儲秀宮的貴人和永常在就是這麼過來的,到如今還不是俯首帖耳,一錘子下去,連半個屁都不敢放。
貴妃原不想插話的,但見頤行垂首不答,便笑著打圓場:「你過謙了,這紫禁城中,眼下就數你儲秀宮最紅,萬歲爺安排頤答應進來,分明是想讓她沾沾你的喜氣,你倒這麼說,弄得人家多難為情。」
懋嬪聽罷哼笑了聲,也不說旁的了,轉頭問如意:「後頭屋子,還有哪間空著?」
如意微微呵了呵腰道:「回主兒話,養和殿和綏福殿分住著貴人和永常在,後殿麗景軒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