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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面對無邊無際、無著無落的空虛;過度祛魅的結果也使這個世界變得無比荒涼,成為一望無盡的塔克拉瑪干。精神的殿堂於是空空蕩蕩,只留下幾聲滑稽的浪笑;價值的銀行則早已透支,僅剩下一些通脹的紙鈔。我們需要像一隻飢渴的駱駝越過沙漠尋找水源那樣去尋找生存的意義。然而,就在我們四處尋找的過程中,我們已經丟棄了許多身上原有的無價之物。如今,在人生活的精神領域,充塞著五花八門不能通兌的偽幣,不時還有人出來裝神弄鬼,呼風喚雨,人們的內心中了邪似的時而狂熱時而迷茫,他們太容易接受暗示。所有這一切,都是從我們掐斷自己心靈與自然最原始的水|乳關係開始的。在喪失了在天地懷抱中棲息的詩意之後,我們只能在一些空洞和枯竭的概念中尋找慰藉了,但被意識構造出來的悖謬的邏輯概念,反而給心靈戴套上新的枷鎖。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技術領域最需要的製造,在價值領域恰恰是最忌諱的。現在,也許是還原和迴歸的時候。已經走得太遠太遠的我們,看來還得原路返回自己的家鄉,跪在母親的膝下,結束背井離鄉的“盲流”日子。

作為一種精神的職業,文學主要不是生產貨物,而是提供週轉各種沉重貨物的價值。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韓少功的《山南水北》給已經透支的賬戶存入了幾枚硬幣。它們看起來十分古老,像是一種出土文物。實際的情況也是如此。

當然,《山南水北》的價值發現,還不只是以上列舉的這些。書中還有作者對八景社會世態和民風習俗的觀察記錄,算是對中國國情和人文水土的調查,會成為關心這方面內容的人的隨喜功德。讀過這本書的人可以看出,韓少功對自然和鄉村生活的價值發現,是以現代城市生活為參照背景的,對這些價值的讚美隱含著對城市現狀的一種批判。在今日的中國,鄉村已經完全屈服於城市的威嚴,在鼻孔朝天的城裡人面前,農民也喪失了對自己身份的自信和對家園的驕傲,鄉野生活和農業勞動被視為一種苦役和懲罰,為眾多的人所忌避。而那些湧進城裡的農民,在水泥、塑膠、鋼鐵組裝起來的世界裡並沒有找到家的歸宿感,無根的生存狀態使虛無和頹廢的病毒得以傳播和蔓延,成為一種精神的瘟疫。韓少功一把鋤頭從泥土裡挖掘出來的硬幣,還是黏附著貧困落後和愚昧的斑駁鏽跡。它們只有在磨去鏽蝕之後,才能閃發出金質的光芒,為更多的人所珍惜和收藏。

從文體上看,《山南水北》寫得輕鬆自如,不修不整,野趣橫生,是韓少功作品中作意成分最少的一部,但它絕非漫不經心的草率之作。作者在文字中其實設有埋伏,謀篇佈局也有些暗地裡的講究,只是少露痕跡罷了。《待宰的馬衝著我流淚》一節標題下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內容文字,這和《暗示》裡《電視劇》一節也只寫了簡短的一句話就收筆一樣,都是作者故意為之。韓少功是一個有故意的作家的情況,在這本書中仍然沒有根本的改變。在已經被解構得只剩下荒謬和虛無的世界,他稱得上是一個執拗的意義探尋者。

這本看起來相當隨意的作品甫一出版便得到評論界的注意,還給作者贏得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的“2006年度傑出作家”獎。同樣出自評論家謝有順之手的授獎辭稱:“韓少功的寫作和返鄉,既是當代中國的文化事件,也是文人理想的個體實踐。他的鄉居生活,不失生命的自得與素樸,而他的文字,卻常常顯露出警覺的表情。他把一個知識分子的生存焦慮,釋放在廣大的山野之間,並用一種簡單的勞動美學,與重大的精神難題較量,為自我求證新的意義。他的文字,也因接通了活躍的感官而變得生機勃勃。出版於2006年度的《山南水北》,作為他退隱生活的實錄,充滿聲音、色彩、味道和世相的生動描述,並洋溢著土地和汗水的新鮮氣息。這種經由五官、四肢、頭腦和心靈共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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