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給汪道昆寫信!
這後一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可收拾,以至於張四維額頭青筋一根根暴起。他甚至來不及等到下轎子,就立刻拆開了信拿出信箋。見汪道昆在信上用非常冷淡的態度表達了對鄉居生涯的滿意,並不想起復謀官,只打算就此致仕,隨即還援引了所謂的“原文”,表示他和汪孚林並非私怨,而是對於大事看法不一,所以才會反目不再往來,還請他日後不要再提汪孚林的事。
捏著信下轎子時,張四維只覺得腳下都是飄的。等到進了正房,他往正中的太師椅上一坐,就厲聲喝道:“來人,給我去把那個孽畜叫來!”
張甲徵還在蒲州老家,張四維這“孽畜”兩個字指代的當然只會是一個人,那就是張泰徵。家裡人往日雖看過張四維對兒子發火,可這樣口不擇言罵人卻還是第一次,屋子裡幾個丫頭你眼看我眼,最後其中一個最年長的就屈了屈膝,低聲說道:“老爺,三老爺今天從蒲州過來,說是想看看大姑奶奶,大少爺就帶著三老爺去馬家了。”
張四教來京師了?
張四維頓時一陣錯愕。他總共四個弟弟,三弟張四教是最精明,也是他最倚重的。須知為了供出他這個進士來,他的四個弟弟都沒能在科場上繼續走下去,張四教更是十六歲就遠赴江淮姑蘇一帶經商。尤其是等到他中進士之後,父親張允齡那經商賠本的德行實在是讓他和弟弟們都難以忍受了,因此就索性勸了張允齡在家做個富家翁,而張四教則是全盤接手了家裡的鹽業生意。即便是在滄鹽經營最困難的時候,張四教也沒斷過對他的月例供給。
到了嘉靖末年,他和舅舅王崇古的官越當越大,張四教又透過操縱鹽利,而張家的家業已經比最初翻了數十倍!而即便如此,張四教也從來沒有提過分家,不要說他,就連他的二弟和四弟五弟,即便聯姻蒲州豪商,各有產業,張四教賺來的鉅額利潤也不會忘了任何人一份。為了答謝張四教,他這才為其捐納了龍虎衛指揮僉事,也使得張四教能以官身遊走商場。
儘管對張泰徵很可能冒用自己名義給汪道昆寫信的事恨得咬牙切齒,但聽說三弟張四教來了,張四維還是不得不姑且放下那火燒火燎的心思,暫且不再發火,吩咐幾個丫頭不許多嘴,又召來管家囑咐剛剛門上那一幕不許議論,更不許外傳。然而,他說是因為疲累而回家休息,等到泡腳上床之後,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根本睡不成這個午覺。到最後,他不得不爬起來去了書房,用練字來靜心。就這麼消磨了一下午,他終於聽到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老爺,三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了。”
隨著這個聲音,張四維就只聽外間傳來了一個極其爽朗的聲音:“大哥,既然是從內閣回來休息的,怎麼還在書房忙個不停?”
進門的中年人正是張四教,比張四維小五六歲的他因為成日東奔西走,風吹日曬雨淋,從前看上去比張四維要顯得更加蒼老一些,可如今兄弟重逢,他卻發現張四維兩鬢白髮宛然不說,從前那保養很好的黑髮中間也可見一根根醒目的銀絲。想到這兩年都沒入京,他走上前幾步就歉意地說道:“大哥,你辛苦了,早知道你累成這樣子,我就應該讓人多捎點人參鹿茸蟲草之類的補品,讓你好好滋補滋補身體。”
“精神虧虛,用再多的補品也沒用。”說到這裡,張四維看向了張四教身後笑容滿面的張泰徵,突然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在內閣我這個次輔就如同泥菩薩,回到家裡還要面對陽奉陰違的孽障,我能不老嗎?”
張四教聞言一怔,等回過頭時,看到張泰徵錯愕惶恐的那張臉,他不禁溫言勸慰道:“大哥,大郎是你的長子,就算犯錯,你可以好好說他,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今天他帶我去馬家,我看他和姑爺幾兄弟相處得都不錯……”
“他如果沒有昏頭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