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主動跟著他進徽州城的鄉親,送給他們的卻是家裡帶出來的蒸糕,許諾回去之後再行重謝,最後才去和三個快手打了招呼。許傑和馬能都連聲客套,只有劉三陰惻惻地嘿嘿直笑,也不接話茬。
他也懶得和這不陰不陽的傢伙敷衍,一回頭無意中瞥見看到金寶收拾什物走路時,腳下有些蹣跚,他就走到其跟前,瞅了一眼小傢伙的腳,隨口說道:“脫下鞋子給我看看。”
“爹,沒事,我是從小吃慣了苦的,走兩步山路沒什麼。”金寶口中這麼說,可見汪孚林半點沒有收回話語的意思,他方才訥訥說道,“就是腳底心磨破了,真的沒事,剛剛南明先生家裡那位康大叔說了,還有一半路就能到徽州城……”
“叫你脫你就脫!”
汪孚林加重了口氣,直到金寶有些遲遲疑疑地脫下了鞋子,果然**的底板磨出了幾個血泡,他登時眉頭緊皺。
“爹,真的沒事,從前我都是穿的草鞋,前幾天剛好二孃讓人給我做了新鞋,大概是有些硌腳……”
“我去找轎伕們問問,他們總有土辦法。凡事別硬挺,否則到了徽州城之後你還想走路?”
正如汪孚林預計的那樣,這次派來護送自己的是兩撥共四個轎伕輪換,平日裡最多的就是走路,腳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老繭,對於腳上磨出血泡這種事卻是最有心得的。有人用烈酒給金寶擦洗之後挑破血泡,又嚴嚴實實上了一層藥,緊緊裹上了一層棉布條,再穿上那雙布鞋下地,疼痛就要輕多了。至於他打算讓金寶坐一會滑竿稍事休息的想法,則是一說出來就被小傢伙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口謝絕了。
如是耽擱了一刻鐘,眾人方才再次啟程。這一次,汪孚林就沒有什麼睡意了。而且,大約是因為徽州城漸近,路也漸漸寬闊,不再是之前山路居多。路上行人多數結伴而行,可如他們這樣十幾人,而且有馬有騾子又有人力滑竿的卻沒有,一時吸引了很多關注的目光。
眼見人多,一路上憋了一肚子氣的劉三便瞅著機會,扯開喉嚨道:“汪小相公,大宗師雖說出了牌票,但今天到徽州城恐怕也晚了,你在外休息一夜,明兒個養精蓄銳,再去拜見大宗師不遲。若是運氣不好,你這功名可就只剩下今天一晚了!”
被他這一說,四周圍的路人很多都朝滑竿上的汪孚林看了過來。這些目光之中,有探究,有好奇,有鄙夷,有嘆息……議論紛紛的人也不在少數,顯見那沸沸揚揚的傳聞影響之大。
然而,汪孚林細細留心,卻發現和自己同方向的人聽到這話,更多的是探究和好奇,而從徽州城那個方向來的人,卻是有不少都帶著輕蔑和鄙夷。事情到這光景,他心裡已經很清楚了。明明是自己的家事,散佈的方向卻是以徽州城為中心往外圍輻射,而不是從自家松明山村往外傳!
所以,在眾多目光的聚焦下,他沒有任何心虛、羞惱、愧疚、不安,而是沒事人似的答道:“我身為生員,大宗師提領,自當先去拜見,不論日夜。至於大宗師是否處分,我既然問心無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勞養精蓄銳?”
這年頭雖說不是盛唐最講究氣度風儀的時代,但人活一張皮,凡事都能夠從容應對的人,總比那些遇事驚慌不安手足失措的人強。故而聽到汪孚林如此說,那些過路稍稍停頓的行人們有人挪動了腳步,有人讚許點頭,也有人和同伴竊竊私語,說是傳聞不實,卻把有意出言挑釁的劉三氣了個半死。
要不是汪孚林囑咐金寶這一路上不許隨便說話,哪怕人挑釁也不得為他辯解,他早就想搶著開口了。此時此刻,金寶加快腳步,緊緊跟上了那兩個健步如飛的轎伕。可隱隱約約的,他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譏誚聲音。
“這小東西說得好聽!為了他一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