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剛剛我在張三公子面前就想說,這尸位素餐四個字用得真好。”汪孚林彷彿程乃軒說的是別人似的,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
“當然,這是明面上那個訊息。至於暗地裡……”直到這時候,程乃軒方才把剛剛在張懋修面前隱藏下的另外一節給說了出來,“有人說你是和孟芳有私仇,於是指使的王繼光上書彈劾。”
“哈,哈哈哈哈哈!”汪孚林好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最好笑的事情,一下子笑個不停,等好容易止住之後,他才皮笑肉不笑地說,“王繼光就比我小半歲,之前辛辛苦苦在我手底下混了這麼些日子,卻一直都只覺得我是運氣好,所以這次破釜沉舟上這麼一道奏疏,便是打著壓過我的主意。要是王繼光知道有人會拿著這種理由來彈劾我,只怕會氣得發抖,找人去拼命!而且,他大概沒想到,我在上層人物眼中,比他這個新兵蛋子要有信譽多了。”
程乃軒雖說不大明白所謂新兵蛋子是什麼意思,可並不妨礙他聽懂汪孚林這番話。他呵呵一笑,等跟著汪孚林再次進了書房,他才笑著說道:“那當然,王繼光只看到你比他不過早三年中進士,卻沒看到,這三年你都在幹什麼?
雖說你只當了一年廣東巡按,可你去了一趟遼東,救回來成百上千的漢奴;你回了一趟徽州,哪怕是和稀泥,但到底解決了爭端已久的徽州絲絹紛爭;至於在廣東這不到一年的政績,那就更不要說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民間稱道的好事。和如同一張白紙的他比起來,誰可信這不是明擺著的?我們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做官,要是還比不上人耍嘴皮子,這世道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金寶一直都跟在兩人身側,當然是只聽,不插嘴,但哪怕僅僅聽著,他也能大略明白整件事的始末,畢竟之前在路上,程乃軒已經把王繼光彈劾南京守備太監孟芳的事大略說了,於是加上汪孚林剛剛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某些訊息,他哪裡猜不出來?此刻,體悟著這些自己讀書寫文章之中根本體悟不到的東西,他更加堅信自己這一屆不去參加會試是對的。畢竟,這個舉人就已經來得很僥倖了,而且他要參加本屆會試,那麼叔祖父汪道貫就要再等三年。
而汪道貫這一屆中了,松明山汪氏便又多了一個進士,總比他硬去考,卻肯定落榜強!
汪孚林見程乃軒說著便悻悻然,顯然還在不滿意被分配到了六科廊這種別人趨之若鶩的地方,便撇下這傢伙,問了金寶幾句。他深知這個養子放在博聞強記學問精深的許國那裡是最合適的,而自己這個半吊子只能教做人做官,文章學問卻差多了,此刻便尋思著等這一趟風波過後,就登門去好好感謝一下程乃軒的老丈人。父子倆就這麼說著話,但金寶突然吞吞吐吐提到的一件事,卻讓他發怔了起來。
“爹,許學士說,打算正式收我這個學生,他問我可有表字,我說之前爹一直在外奔波,沒顧得上。您給我起一個表字吧。”
汪孚林一下子被勾起了當初馮師爺給自己起了表字伯信,而譚綸給自己起了表字世卿的那段往事。只沒想到不過區區三年,金寶也已經到了這時候。然而,和滿口之乎者也的馮師爺相比,和戎馬一生,當年卻也是憑真才實學考中進士的譚綸相比,他著實有些汗顏,輕咳了一聲之後,他就儘量用比較平淡的口氣地問道:“你既然要正式拜在許學士名下,請許學士給你起表字不好嗎?”
“我希望爹先給我起,而老師說,日後我拜師的時候,他會再送給我一個表字。但無論如何,爹起的這一個,我都會牢牢記在心裡。”金寶這一次卻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顧慮到一旁還站著自己未來老師的女婿。
按理來說男子二十而冠禮,冠禮時方才取字,汪孚林那時候是因為早已以成年人的身份在外行走,冠禮辦得匆匆,而為了平衡徽州那些縉紳的關係,不但請了馮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