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松明山汪氏迄今以來建起的基業,天知道是否會垮塌!
所以,他在離開大紗帽衚衕之後,先是去造訪了收留金寶讀書的翰林侍讀學士許國——儘管許國並不在家,但他和自己的那位連襟來了一番親切友好的交流。真正要說文章學業,已經中了進士的他拍馬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可要說實際經驗,許大公子就拍馬及不上他了。再加上有金寶在旁邊,自是賓主盡歡而去。
等到離開許家,他再去造訪人稱大司徒的戶部尚書殷正茂時,則是先請屏退從人,隨即就丟擲了一句讓殷正茂面色大變的話。
“敢問大司徒,可曾有什麼東西留在遊七手上?”
作為萬眾矚目的首輔,張居正家中只要發生任何小動靜,都會以光速向滿京城各家達官顯貴的家中傳播,因而遊七被痛責一頓趕出張府的事,殷正茂自然已經知道了。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因而聽到汪孚林這話,他登時又驚又怒。
“你這話是何意?”
“遊七受責的時候,我也在場。”
汪孚林只說出了這簡短的十幾個字,就只見殷正茂那張臉一下子僵住了。他並沒有詳細解釋自己都聽到了看到了什麼,而是狀似坦誠地說道:“大司徒應該知道,您和我家伯父不但是同年,還是同鄉,素來也有不俗的交情,我身為後輩,之前在廣東也蒙受了大司徒不小的餘蔭,絕對不會胳膊肘往外拐。這件事非同小可,還請大司徒恕我冒昧。”
殷正茂緊繃的那張臉這才稍微鬆弛了一點。他微微遲疑了片刻,這才沉聲說道:“我之前在南京戶部尚書任上的時候,因為徽州夏稅絲絹糾紛的事,饋贈過遊七新式蘇綢二十段。”
汪孚林只是在南京的時候,從守備太監張豐口中聽到了一個頗為含糊的訊息,這才選擇今日在張家旁觀了那樣一場家法之後,先去許家,再來殷家,問出了那樣一個直截了當的問題。可是,哪怕有所預料,他仍然心裡咯噔一下,暗想這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PS:許國當閣老的時候,就曾經痛批過御史們的訕君賣直……今天就一章^_^(未完待續。)
第七七五章 除之而後快
儘管開國的時候明太祖朱元璋嚴刑峻法,對貪官汙吏重拳出擊,可歷經兩百年到現在,不貪的官員反而成了珍稀動物。甚至於你只要有能耐,上頭又有賞識你的人,那麼還會被提拔重用,因為很多時候根本就無人可用。從八股文這座大山中,歷經拼殺突圍出來的,雖有張居正高拱這種能寫一手好八股,卻也能治國理政的真材實料人士,但畢竟是少數,很多進士根本就是書呆子。
而相傳當初殷正茂就是在被人非議,說他性格貪婪的情況下,被高拱力排眾議啟用的。
於是,哪怕曾經在兩廣總督任上平了韋銀豹那場暴亂,如今業已是戶部尚書,可那段過往終究難以抹去。只有殷正茂自己知道,他有多感激高拱給了自己這麼一個機會,就有多痛恨高拱放縱了那樣一種輿論。他固然並不是像那些被百姓稱頌的青天一樣分文不取,但也不曾盤剝百姓,橫徵暴斂,只不過是照著前任的舊例,該收的例錢從來不推卻,有人送禮,不過分的事情就笑納而已,這個貪字本來就是有心人硬扣的帽子,如今卻摘不下來了!
要知道,相比徽州汪程許那些大姓,上裡殷氏並不遜色分毫。殷氏先祖當年從賈似道征戰,兵潰後便遷居徽州城,而後又搬到了歙縣上裡,從元代開始就以造橋修路築壩的善人形象聞名鄉里,到了三世祖時,更是相傳和寧河王鄧愈相交莫逆。五世祖殷榮信人稱資產億萬,六世祖殷道明旌表尚義坊,死後更有周洪謨程敏政記述其賢,李東陽親自寫墓誌銘,唯一遺憾的便是全族秀才監生雖常有。舉人卻始終沒有,家業漸漸不如鼎盛時期,進入了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