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經此一事,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說了。若是依你前言,餘懋學自然因此萬劫不復,首輔大人是滿意了,可我就難做了。畢竟,朝中對首輔大人先頭清洗科道,其實頗有微詞,甚至同情餘懋學的人很不少,如果那樣往上一捅,我不是陷害,也成了陷害,而且還要考慮到程任卿到時候是否會反口。剛剛實在是嚇了我一跳,如果不是賢伉儷機警,只怕人就在我這血濺五步,我找誰說去?”
“府尊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汪孚林見姚輝祖一面說一面打量自己的表情,他就笑道,“怎麼,府尊是擔心我和餘懋學有恩怨?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是討厭那些科道言官含沙射影,拿著我當由頭炮轟首輔大人,但在徽州府這一畝三分地上,府尊是父母官,而我身為歙人,自然也要為長治久安著想,私怨不足為道。否則,婺源和休寧不論鬧成什麼樣子,與我何干,橫豎我之前就放過風聲不摻和,我往松明山一躲,還有外縣人能鬧到那裡去?”
姚輝祖對於汪孚林的態度非常滿意,立時推心置腹地說道:“如此就最好!世卿,我雖說對程任卿的膽大包天深惡痛絕,但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將其和程文烈等人一體處置,他冒稱東廠的事,就當成沒發生過。畢竟,這件事太過駭人聽聞,好在那塊烏木牌只有我見過,就是本府身邊那兩個師爺,也只是有所猜測,我告誡兩句,他們就知道該三緘其口。如此一來,橫豎餘家那邊有錦衣衛出馬,用不著我這個徽州知府畫蛇添足。”
汪孚林就怕姚輝祖手伸得太長,連餘家那邊的事情也要插一腳,到時候還要繼續打自己的主意,畢竟他一丁點都不想再和錦衣衛打交道,聽到姚輝祖是打算摁下程任卿冒稱東廠中人這件事,卻不理會堵了餘懋學家的錦衣衛,他暗贊這位知府真是人精,當下就會意地點了點頭。
“府尊著實是心胸寬廣,讓人敬佩。既然您尚且能夠如此大度,我還有什麼可說的?今日之事,就當是程任卿冒稱官宦子弟找府尊陳情夏稅絲絹之事,而後事有不成就投案自首,府尊這麼說,我也這麼說。至於內子,別人自然不知道她有份參與。”
姚輝祖只覺得和汪孚林這樣知情識趣的人打交道實在是太省事了,見小北跟著汪孚林欣然點頭,他就立刻笑眯眯地說道:“好好,果然不愧是首輔大人器重的俊傑之才!賢伉儷這次給我幫了這麼大的忙,我也無以為謝,正好之前因緣巧合。我物色到了兩方印章石,一直都不知道該刻什麼是好,今日便送給賢伉儷做個紀念!”
眼見姚輝祖起身到了書架邊上,捧了個小匣子笑眯眯地過來,二話不說就往自己手裡塞,汪孚林知道這會兒推辭反而顯得外道。當下也不開啟,直接就爽快收下了,又和小北一塊起身道謝。這下子,兩邊算是皆大歡喜,汪孚林瞅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程任卿,請示過姚輝祖之後,就拿著茶盞上前用已經涼透的茶把人給潑醒了。
等到他把剛剛和姚輝祖商量出來的宗旨對程任卿一說,又給人接上了脫臼的關節,程任卿先是一愣。而後不可思議地往他和姚輝祖臉上看了好一會兒。
這種駭人聽聞的彌天大罪,別人竟然願意一筆勾銷?
“你若不願意,就當我沒說過。”
見汪孚林聳了聳肩後說出這麼一句話,程任卿想想之前汪孚林提到自己差點坑了餘懋學,做事不計後果,不怕譭譽,但骨子裡卻還有些豪俠仗義的他立刻也顧不得這是不是其中有詐了,把心一橫答應道:“好。我就說是冒稱婺源官家子弟遊說府尊,見事不可為便投案自首。”
姚輝祖登時舒了一口氣。平心而論,他恨不得宰了這個害得自己提心吊膽的程任卿,可身為徽州知府,他眼下要應付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想再給自己添一個大麻煩。於是,他立刻開門叫來兩個師爺吩咐了幾句。見他們聽到之前款待的是府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