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子給留在了廣寧,以備禦西邊的朵顏部。而母親宿夫人則是一如既往每年前往鐵嶺衛祭掃宗祠省親,隨行的還有他幾個年幼的弟弟,只讓側室王氏和次子李如柏跟著李成梁前往遼陽,沒想到這次母親竟然比父親李成梁還要先回來。可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父親李成梁面前,很多事情也敢據理力爭,可唯獨就怕母親!
別說是他,母親每年從廣寧前往鐵嶺衛這一路上,臺堡關城是否完好,士伍部曲是精神飽滿還是疲憊不堪,車馬旌旗是否齊整,無不親自考閱,一一記下,那些偏裨部將一個個怕母親都不下於怕父親!至於對他們這幾個兒子,母親更是約束嚴格,一旦發現什麼錯處,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責備,直接大板子就打下來了,他一想到那種滋味就覺得渾身發冷。
於是,李如松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穿戴了整齊,再三檢查絕無半點疏失,這才一溜小跑迎了出去。可即便如此,宿夫人也已經到二門了。
宿夫人這一年不過四十七歲。她也是世代將門出身,家中原有世襲千戶的軍職。李成梁的祖父李春美雖說一度立有軍功,卻因為貪賄罪名被革職,父親李涇則是因為替外甥頂罪,也失去了實職,她嫁到李家的頭二十年,赫然一直都是在艱難困苦中度過的。因此性格尤其剛強。昔年的艱辛日子,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儘管尚未到五十,她已經兩鬢蒼蒼,額頭上橫紋宛然,但脊背卻挺得筆直。在這大冷天裡不用皮毛大氅,只是一襲家常絨衣。
見李如松跪下行禮,她沉聲問道:“遼西邊牆可有過示警?軍中可有飢餒?”
對於母親一回來就問這個,李如松早就習慣了,趕緊點頭應道:“邊疆無警,薊鎮大勝兀良哈人,生擒賊酋數十。軍中將士也衣食充足,並無飢餒。”
宿夫人只略一點頭,等到前行數步。長子已經起身跟過來了,伸手想要攙扶她,她不悅地皺了皺眉,見其立刻縮回了手去,她方才細細詢問起了這段時日之間,遼東總兵府的種種情形。李如松自然一一如實稟告,半點不敢隱瞞,甚至連今天偶遇汪孚林這一行人的事都說了——他就算不想說也沒辦法。母親人都回來了,總兵府但有風吹草動全都瞞不過她。更何況他已經把人都接回了家裡住?
聽到一行人中有今科三甲傳臚,還有南直隸來的名士,宿夫人立刻停下了腳步,微微一思忖便說道:“既然你把人請回了總兵府來,我又回來了,就去見見吧。”
“這……那邊正在安頓。母親要見人,我親自請他們來上房就行了……”
話還沒說完,李如松就被宿夫人狠狠剜了一眼,立刻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繼續往下說。果然。就只聽宿夫人疾言厲色地斥責道:“荒謬,我也是剛回來,那上房難道不亂?自然是先行見過之後,請了人去廳堂說話。你父親雖說起自武職,但一直都推崇文學,禮賢下士,更何況他們都是有功名的,更應該客氣三分。遠來是客,你父親不在,我親自見見,這才是尊賢的道理。”
反正說不過,更不敢和母親相爭,李如松也只有立刻照辦。他本打算叫個人先去那邊知會一聲,誰想宿夫人根本就不讓,他也摸不透母親究竟怎麼想的,也就索性聽之任之。等到邁進院門的時候,他正好就只見沈有容從正房出來,一見著他便流露出熊熊戰意。
看到比李如松先行半步的宿夫人時,沈有容明顯疑惑了起來,但他只是行事衝動了些,並不是缺心眼,一愣之後就慌忙快行幾步迎上前道:“小子寧國府宣城沈有容,可是李大帥夫人當面?”
宿夫人見沈有容禮數周到,便笑著答道:“沈公子無需多禮,今日我剛剛從鐵嶺衛回來,聽說有南邊的才俊來到總兵府,就過來看看。”
得知真的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夫人,沈有容直起腰後,見對方衣著樸素,談吐溫和,暗自和南邊